第6章 清宁宫中，祖孙情深
“贞儿姐。”
“哎。”万贞儿迅速回应着朱见深的呼唤，“奴婢在呢！”
“司设监是个什么地方？”朱见深笑问道。
万贞儿几乎没有犹豫，直接脱口而出。
“这司设监活儿可多了，管理卤簿、仪仗、雨具、大伞这些，倒是没什么实权。”
朱见深有些讶然。
这司设监和司礼监比起来，那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内廷里的司礼监，就跟外朝的内阁一样，是宫人都梦寐以求都想去的地方，也是真正执掌中枢大权的地方！
只有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才有资格与权势抗衡内阁大学士！
只有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才会被誉为内相大珰，真正执掌宫闱大权，不必再自称“奴婢”，而是可以自称为“臣”！
可是这司设监，就是个管仪仗、雨具的，没有任何政治实权，说白了就是个打杂的。
不过，朱见深倒是记得，曹吉祥除了是司设监掌印太监外，还奉命总督三大营，协理京营军务。
自土木堡之祸后，京营就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从此勋贵世家执掌京营的格局被改变，兵部文官和内廷宦官开始作为军事主官掌管京营，而勋贵武臣则是沦为了他们的下属。
勋贵武臣的基本盘，其实就是五军都督府，而五军都督府的根基就在于京营。
自永乐年间始，京营主战，卫军戍边，已经成了大明军队的军事格局。
所以勋贵武臣想要立下军功，带着京营这些野战军出战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结果因为一场土木堡之祸，京营权柄直接落入文臣缙绅与宦官阉人手中，勋贵武臣玩崩了他们的基本盘。
为击败进犯的瓦剌军，于谦对明朝五军制和三大京营做了改制，建立团营。
大明击败瓦剌后，军权却仍然掌握在兵部尚书于谦手中，五军都督府的权力名存实亡。
天顺年间，朱祁镇复辟后废除团营，恢复三大营旧制，也开始派遣信任的太监协理京营军务，说白了就是安插眼线，震慑不臣。
这么看起来，倒是只有从宫廷里面着手了。
恰在此时，一阵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
春雨贵如油，天地之交而为泰，正是万物所需。
朱见深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贞儿姐，去做一件事情。”
“殿下请讲。”万贞儿一脸乖巧。
可是当她听完后，却惊得俏脸煞白，说不出话来。
“殿下，这……这……”
“放心去做吧，贞儿姐，我自有打算。”
朱见深柔声安抚道。
万贞儿听后只能躬身领命。
一个时辰后。
朱见深在万贞儿的陪同下，撑着一把破伞，略显狼狈地抵达了清宁宫。
说起来，孙太后一直居住在清宁宫，而非仁寿宫。
朱祁镇初次即位时，宣宗朱瞻基的皇后孙氏升格为皇太后，仁宗朱高炽的张皇后则晋升为太皇太后。
按照礼法流程，太皇太后住在仁寿宫，皇太后不能也住在那里，于是朱祁镇暂时将孙太后安置在故宫的外东路——清宁宫。
没成想后续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孙太后便在这清宁宫常住了下来。
现在是天顺四年，按照历史记载，两年之后也就是天顺六年，孙太后便会病逝。
换句话说，留给朱见深的时间，可不多了。
“皇祖母？”
“孙臣来看您了！”
人未到声先至。
孙太后苍老面孔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乖孙儿来了？”孙太后因为年迈眼睛已经看不到了，所以只能下意识摸索着地伸出手，“快到祖母身边来！”
见此情形，朱见深也懒得行礼，反而显得生分。
所以他忍着心中的羞耻感，就直接走上前去，抱住正在听他人吟诵佛经的孙太后。
“皇祖母，您想孙儿了没有？”
“想……想……”孙太后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
事实上，孙太后与朱见深，感情的确深厚。
当年朱祁镇在土木堡被俘，朱见深还只是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而孙太后一边要应付外朝汹涌的压力，一边还要想办法庇护这个苦命的孙儿。
朱祁镇的钱皇后，本身也是个没有主见的女子，只知道在宫里日夜痛哭流涕，还把自己身体哭出了毛病，孙太后自然不敢再让她抚养孩子。
因此，祖孙二人就这么相依为命，熬过了最为艰难的景泰八年时光。
若非他的庇护，朱见深只怕早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这宫廷里面的腌臜手段，想要弄死一个孩子，简直不要太容易。
可当孙太后伸手抚摸朱见深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住了，表情也变得严肃刻板起来。
“乖孙儿，你头发怎么是湿的？”
“咳咳，不碍事的，雨具有道小口子……”
朱见深故作坚强地开口，瞬间惹得孙太后勃然大怒！
“简直就是混账！”
“你身为当朝太子，国本根基，谁敢如此怠慢你？”
话音一落，不等朱见深开口，孙太后就看向了身旁的人。
“司设监掌印是谁？马上把他唤过来！”
掌事宫女正准备行动，却又听见了孙太后怒气冲冲的声音。
“让他淋着雨滚过来！”
太后发怒，宦官宫女一个个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朱见深感觉火候差不多了，立刻屈膝跪倒在地上。
“皇祖母息怒，您身子骨本就不好。”
“孙儿吃点苦头没什么的，都习惯了。”
听到这话，孙太后那是又愤怒又心疼。
她抱着朱见深的脑袋，不停抚摸着。
“好孙儿，皇祖母还在，这天下就没人能欺负了你！”
话是这么说，可孙太后心中也泛起了涟漪。
因为她那个皇帝儿子，不止一次跟她提过，想要改立太子，更易储君！
相比于毫无父子感情的皇帝和太子，朱祁镇明显更喜欢次子、德王朱见潾。
他为了改立太子，不但准备将朱见潾过继给钱皇后，还准备让宗室藩王中素有贤名的襄王朱瞻墡出面给朱见潾站台！
可是，自己这个苦命的长孙，算什么呢？
他几经废立，尝遍了人情冷暖，难道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吗？
孙太后心中的火气越来越盛，已经快到了压抑不住的地步。
不一会儿，司设监太监曹吉祥狼狈不堪地跪了进来，浑身上下都是雨水。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太后传召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老奴曹吉祥，叩见太后娘娘！”
“曹吉祥？”孙太后冷笑道:“你就是司设监的掌印？”
“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怠慢我大明朝的储君？！”
曹吉祥:“？？？”
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