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被困
王二哥来时便知今夜要往鬼门关走上一遭,少爷身死,夫人又险些受辱,此时被问话,心中惊惧实在非同小可。
别看夫人平日里待人宽厚,但将偌大一个府邸管的井井有条,岂能没有些手段?
一个回答不好,他与地上这些弟兄,怕是要再往地下去上几尺了。
于是心念电转,答道:“好叫夫人知晓,今夜之贼着实不容小觑,连叶老三都饮恨在他长刀之下。属下方才查看,打斗痕迹并不多,显然是为贼人速杀。”
女子面无表情,心中却有些凛然。
这叶老三江湖人称“鬼见愁”,数年前她来府上时便在了,几年里,只她亲耳听闻的,便有不少江湖好手折在他手里。
府中上下近年都已养成默契,若是有贼人进来,将自己捉了问路,都不会慌张,任那贼人欲要寻财还是害命,都只管往叶老三屋子指。
包送的。
这次竟被贼人轻易杀死,这些护院确实无可厚非。
王二哥往地上摆出一物,神色凝重道:“属下在贼人身上发现了这个。”
屋中有见识的皆倒吸一口冷气,管家沉声道:“魔教长老令牌!”
众人面面相觑,这魔教长老武功虽有高有低,高的如近来常在茶馆中听闻的新晋长老东方黑,传说无一败绩,江湖中渐渐无人再敢戏称他“东方不白”,反倒改了一字,尊称其“东方不败”。
但武功再低的长老,也要瞧是和谁比,若放在江湖中,左右都是一方巨擘。
不过也仅仅在江湖中。
这长老莫不是失心疯了,居然摸到了夫人房中?
想到这里,众人皆将目光投向座上女子。
女子沉吟片刻,道:“魔教教主近日在城中成亲,先前确有报备,但未能约束好教众,居然酿下如此祸事,属实该有个交代。”
于是缓缓吩咐道:“先将少爷入殓,少爷为救母而死,乃是大孝,须得上报朝廷,等候追封;通知县衙全城搜捕,找出魔教中人;再通知卫所调兵,陈兵于城外,若魔教势大,即刻前去围剿。”
女子又往下首一扫,道:“昨夜失职护院按规矩来,叶老三厚葬,后事你亲自操持。”
管家点头称是。
此时下人匆匆来报,有知县和指挥使求见。
女子面色隐含沉痛,神情颇为疲惫,轻轻摆手,向管家道:“我此刻并无心情见他们,你去安排即可。”
管家点了点头,与众人一并退了出去将房门顺手掩上。
女子眼神缓缓陷入空洞,默坐良久,方才回神,淡淡出声道:“滚下来。”
只听呼的一声,自房梁之上竟跃下一人来,正落在女子不远处。
一身黑衣,长相平平无奇,不是岳不群又是谁?
女子恍若未觉,端坐椅中一动不动。
岳不群浑不在意,往旁边椅子便是一坐,拿起桌上精致瓷壶,为自己倒了杯茶水,自顾自小口品了起来。
见女子面无表情,岳不群又倒了一杯,笑吟吟问道:“喝吗?方才听你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女子胸膛微微起伏,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岳不群若无其事收回茶杯,向前凑近几分,对方呼吸几乎清晰可闻,小声问道:“方才听到,你叫钟秀?”
钟秀淡淡道:“你听错了。”
岳不群赞道:“好名字!‘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也唯有姑娘这般钟灵毓秀之人,方才配得上这样的名字。”
钟秀仍是不动,岳不群却发觉她似乎白了自己一眼,也不知是否为自己错觉。
岳不群道:“钟姑娘方才好气势,那些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简直与昨晚判若......”
“砰”的一声,钟秀拍案而起,冷声道:“要死我可以成全你。”
岳不群顺势往榻上一躺,道:“来罢,杀了我。”
钟秀面色涨红,丰厚的嘴唇微微颤动:“登徒子,你...你...”眼圈慢慢红了。
岳不群心道:“遭了,本来气氛尴尬,想着说些怪话缓和一番,不料这女子面皮这般薄,若是一个不好,又弄哭了,怕是难办。”
于是赶忙坐起,口中告饶道:“恕罪恕罪,玩笑之言。”
钟秀坐回椅子,背过身去,不予理会。
岳不群一时有些心酸,想他这几个时辰里,先与淫贼虚与委蛇,接着厮杀一场,又中了毒药、操劳半夜,累得先前房梁都险些未能跃上,然后默默蹲了许久,还要维持着敛息诀,如今热脸又碰上冷屁股。
他累了。
于是长叹一声,向钟秀拱手道:“钟姑娘眼下既然不喜,在下便先行告辞,改日再来赔罪。”
那边钟秀心情却是颇为复杂,不知如何去面对岳不群,时而有些感激对方仗义出手,否则不堪设想;时而想起昨夜后来之事,便只想立刻杀了这小贼,却又有些下不去手,否则方才摔杯为号,不消片刻那小贼便要化为肉泥。
她今夜心情可谓大起大落,这些年千防万防,还是不小心着了那畜生的道。正绝望时那畜生却被杀了,但杀人者是淫贼。淫贼也死了,本以为到此为止,她连谢礼都想好了,结果......
她太难了。
此时听闻岳不群欲走,诸多思绪立时被抛之脑后,将柳眉一竖,道:“得了便宜便想走?”说完方觉有些失言,白嫩圆润的脸上浮现几抹绯红。
岳不群本欲问她“甚么便宜?”,却又硬生生止住,叹道:“非是我无情,如今夜色已深,你又颇为疲倦,不如先行歇息,明日再做打算不迟。”
钟秀心中暗暗啐道:“谁要你有情!”
口中却冷冷道:“如今府内到处是人,府外衙役兵士也不少,你便是长了翅膀也难飞出去。你被捉去倒无所谓,莫要连累我。”
岳不群暗暗皱眉,心中隐隐有些后悔。
先前两人醒来,对发生之事皆不愿多提,是以不约而同寻了个借口,来商议应对之策。
他议完对策就该转身离去,偏要躲在房梁上旁观,如今却走不脱了。
于是颓然往椅背一靠。
钟秀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向床榻行去,一边将身上繁杂外衣除去一些,和衣卧在了床榻之上。
“先行歇息,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