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困惑
一个星期之后，马尔特格郡，海因主教坐在光明教堂的忏悔室中，隔着一道门帘，一个穿着华贵衣裙的夫人低声道：
“海因主教，我这些天一直心神不宁，希望您能听一听我的心声，给我引导。”
“尼尔森夫人，你尽管说出来。”
“可是，我有些难以启齿。”
“孩子，每个人都有些不好说出口的秘密，它就像魔鬼，在你心中生根发芽，你的踌躇是它的养分，只会让它不断扩大，最终将你吞噬。”
“是，主教大人，可，可是，您能答应我，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这个自然，我的孩子。”
“嗯。”过了一会，尼尔森夫人轻叹一声，“您知道的，我的丈夫最近一直在外，很久没有回家了，我有些寂寞。”
忏悔室中，海因主教露出会心一笑，声音温和道：“每个人都有无聊的时候，找夫人们喝喝下午茶，或者做一些园艺也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
“对啦，我丈夫也这么说过，他临行前还让我学一学怎么插花。”
尼尔森夫人脸上现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声音也低了下来，“于是我就听从了他的建议，找我家的园丁学习园艺。”
“你学会了吗？”
“噢，学了一点点，园丁是个棒小伙子，他教会了我很多。”
海因主教显然是很好的听众，依然耐着性子。
只听尼尔森夫人继续道：“可后来，我发现我渐渐喜欢上了那个年轻的园丁，作为有夫之妇，我知道不该背着丈夫和孩子做那种违背道德是事情，可我又有些情不自禁......”
海因主教道：“每一位羔羊都有迷途的时候，尼尔森夫人，不要因为一时的无心之失而自责，尝试放下一切，出去走走，领略更多风景后，你会发现，过往的一些执着只不过是生命中很少的一部分。”
“我也觉得出去散散心是不错的主意，但是，我丈夫不会同意我出远门的，我哪儿也去不了。主教大人，我能时常来这里听您的教诲吗？”
海因主教微笑道：“我的孩子，当然可以。”
二十分钟后，尼尔森夫人从忏悔室出来，跟海因道别，“谢谢您，主教大人，我现在果然轻松了很多。期待下次再来听您的教诲。”
她嘴角带着笑意，转身离去。
出到教堂门口时，恰好遇见了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红底黑披风的年轻人。
尼尔森夫人心中一紧，忙低下头微微屈了一礼，等年轻人从身边经过后，才快步离去。
她认得那身制服，正是宗教裁判所那些疯子的款式，就在前一阵子，尼尔森夫人记得这些裁决者抓住了一个女巫，将她绑在了广场高台的柱子上斩首示众。
她也记得那个女巫，十六七岁的年纪，脸上有雀斑，还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哪怕在临死的最后一刻，依然一眨不眨的看着台下狂热的民众。
年轻人在忏悔室门前停下，隔着门帘，沉默着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低沉说道：“主教大人，这次的行动失败了，我心中有些困惑无法解开，希望您能为我解惑。”
海因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布莱恩，请说。”
布莱恩道：“我们在追捕那灾祸巫师的途中，遇见了蕾亚姐妹，她们是威尔顿伯爵的女儿，一对开朗漂亮的女孩子，最起码，在她们成为女巫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
“而哪怕在我最后一次见到她们时，我也依然无法改变对那两姐妹的看法。除了所掌握的巫术，我看不出她们有任何的变化。主教大人，我不明白，难道掌握了那种力量，就是我们的敌人吗？”
海因主教听完他的讲述后，和蔼地说：“布莱恩，将我们和那些异端区分开的，并非是力量，因为再强大的力量都抵不过时间的侵蚀，最终会回归尘土。
“将我们区分开的，也并非是认知和灵魂，因为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皆有灵性。我们跟那些异端真正的区别在于信仰。
“我们信奉伟大的女神墨菲斯，坚信黑暗终将会退回地狱，人间会回归光明。而那些女巫则信奉魔鬼，那些来自魔鬼的力量就是证明。”
海因主教声音越发坚定，“因此，那些被魔鬼诱惑，接受它们馈赠的女巫，是我们必须要铲除的异端。而你，布莱恩，是女神手中的利剑，对于异端，不能抱有任何的仁慈之心，你要做的的是，赶尽杀绝。”
布莱恩犹豫着，说道：“可是，蕾亚姐妹看着并非是那种会祸乱众生的人，她们......”
海因主教打断他，声音变得肃穆：“布莱恩，你已经对主产生了动摇，这很危险。记住，你的力量源自你的信仰，对教义的动摇会让你止步不前。”
布莱恩沉默片刻，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他开口道：“谢谢您的开导，我知道了。”
他转身离去，沿着斑驳的青石路走过一条街区。
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吹得布莱恩黑红披风猎猎作响。他抬头望向天空，乌云黑压压的似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道上行人不由加快了脚步。
“暴风雨似乎要来了。”
布莱恩紧了紧披风，依然不紧不慢的往前走，风暴也好，骤雨也罢，不过是途中的插曲，终有平息的一天。
他再走过一条街道，在一栋古老且宏伟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这里是异端裁判所的驻地，高大宏伟的石门之上是光明女神的雕像。
祂一手长剑，一手天平。
布莱恩知道，长剑代表着正义，天平，代表着光与暗的平衡。
教义上说，在古老的年代，光明女神带领着众神击败了黑暗神明，将祂们赶入了地狱。从此，人间归于光明，地狱归于黑暗。
而长久的潜伏让地狱的魔鬼们蠢蠢欲动，于是开始蛊惑世人，获得魔鬼力量的馈赠，即为女巫。
“我是裁决者布莱恩，是女神手中的利剑，我要驱逐所有的黑暗，斩尽所有女巫。”
布莱恩想起那为灾祸巫师年轻的脸庞，想起天骑士阿尔维斯的怒吼，想起那些同胞们的决死冲锋，他的神情愈发坚定，“迪斯，终有一天，我也要斩下你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