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真的穷
喜愿死皮赖脸地在竹屋住了下来。
为什么说是“死皮赖脸”呢?
因为风不鸣多次拒绝,却拒绝无效。
风不鸣:“我男的,你女的,同住一个屋檐,不合适。”
喜愿:“你如果不把我当女的,更合我心意。”
风不鸣:“竹屋简陋,只有两张床。”
喜愿:“这屋子不漏风也不漏雨,我睡地上就行。”
风不鸣:“我不收徒,即便你赖下来,我也不会收。”
喜愿:“饭能吃饱,话别说满。你今日不收徒,我明日再拜师呗。”
……
风不鸣张了张嘴,闭了闭眼,最后有气无力地说:“一日三餐,肉不多,饭管饱。少说话,多干活,交食宿费。”
食宿费?
喜愿看着风不鸣伸出的白净手掌,突然记起自己的兜儿比脸干净。
逃跑时,她的盘缠都弃了,现在身上哪里还有半个子儿呦。
她难得虚了半截,商量道:“能以工抵钱吗?”
风不鸣扫视她白净无暇的脸蛋、瘦削无力的肩膀、细嫩如葱的手指,眼睛似乎亮了半分。
“会做饭吗?”
喜愿又虚了三分,“不会。”
风不鸣眼睛更亮了,“会劈柴?”
“也不会。”
“会钓鱼?”
“……不会。”
风不鸣嘴角终于有了丝笑意,咄咄逼人道:“那你会做什么?”
喜愿的眼睛骤然放光,像是终于找到了会答的题:“我什么也不会。”
风不鸣以为自己这下能赶走这个聒噪的女人了,还没来得及张嘴,却被一旁的段聿文拦下。
“风不鸣,她头上的玉簪可是个宝贝。”
风不鸣木着张脸,空洞的眼睛顿时流光溢彩。
他闭上嘴,收了玉簪,转身端饭出来。
片刻后,他却又后悔了,望着喜愿发愁道:“京中贵女都如你这般能吃吗?”
喜愿抱着肚子,舒服地瘫在竹椅上,“今日受了惊吓,饿昏了头,明日我少吃一碗便是。”
虽然他确实夸下过“肉不多,饭管饱”这种海口,但是他绝没想到这女人瘦瘦小小的一只,竟然能大气不喘地吞下三碗饭。
三碗啊!
他咬着后槽牙掏出那枚还没揣热乎的玉簪,“养不起,你还是……”
段聿文眼疾手快地拦住他,小声嘀咕:“这簪子价值连城!”
风不鸣知道,段聿文虽然文章写得稀巴烂,文采如狗屁,但却是个识货的行家。
他说价值连城,就绝不会看走眼。
风不鸣敛下眉眼,再次揣了簪子,静默地收拾起碗筷。
喜愿松了口气,抬眼便瞧见段聿文在暗处得意地给她使眼色。
“这下敞开了吃。”
喜愿也凑过去,吐槽道:“看不出来,师父这世外高人,还是个财迷呢。”
“小喜愿,你说话真委婉,他只是穷而已。”
但喜愿始终认为,像风不鸣这样的世外高人,必然不会为俗物所困。以他这身本领,去哪里会赚不到钱,何苦窝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
她想,师父收下玉簪,定然是为了考验她拜师的决心!
于是第二日一早,段聿文和风不鸣进山时,喜愿也紧跟其后。
原以为能看见高人再次使出什么隔空打虎、一掌拍熊的旷世绝招,谁知道风不鸣只是跟在段聿文身后捡垃圾。
段聿文手里拿着个弹弓,从腰间精致的荷包里掏出一枚弹丸,咻地一下射出去,惊飞一树的鸟。
他不满地“啧”一声,挪了棵树继续射。
而风不鸣则走到刚才那棵树下,寻觅片刻,捡起什么塞进手里的小布袋里。
就这样跟了三棵树,喜愿凑到风不鸣身边一看。
嚯,那布袋里装着的竟然是半袋子小颗的夜明珠!
难道……
“段聿文,你拿夜明珠来打弹弓?你难道不知,此物入夜后可发奇光?”
喜愿奇怪,段聿文穿得阔气,尤其是那枚玉扳指看起来颇有来头,怎么会不识夜明珠呢?
谁知段聿文却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我自然是知道,不然怎么会在白天射鸟?入夜后岂不都被猎物发现了?”
“呵呵,你倒是考虑得周全。”喜愿笑容僵硬,转身悄声问风不鸣,“他这症状多久了?你难道就不阻止他吗?”
这败家玩意儿,绝对脑子有病!
“不阻止。”
“为何?”
只见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夜明珠,平静地说:“因为,我穷。”
……
回到竹屋后,风不鸣照旧抱了柴火进屋煮饭。
段聿文捡起地上的书,又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
喜愿无事,就坐在一旁瞧他。
这人长得白净,皮肤细嫩,识货知趣,出手又是贵公子做派,但食宿从不挑拣浪费。
就连昨夜因为她突然入住,风不鸣让他将大的那张竹床让给她,段聿文也只是嘴上抱怨几句不想跟他同住一屋之类的,便利落地抱着被褥进了隔壁那屋。
这跟她之前认识的那些贵公子十分不同。
那些人也是富养长大,却像是被金钱堆砌着,攀比好胜,肆意挥霍,活得像个昂贵的物件。
“段聿文,你可真刻苦好学。我弟弟若有你一半勤奋,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谁知他却叹了口气,很不赞同地对她说:“你这话说得跟我爹真是半个字不差。我就是受不了他老拿我跟我哥比,才离家出走的。”
喜愿噎了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既然已经逃了出来,为何还要这么用功呢?”
段聿文挺了挺胸膛,脖子都抻直了半截,“自然是要证明给他看,我靠自己也能考上功名。”
新帝登基,正是用人之际。恰逢秋试,此次定会广纳贤才。
尤其是那些寒门子弟,背后并无根基,若有幸得新帝赏识,成为新帝与世家抗衡的左膀右臂,自然是一飞冲天、光宗耀祖。
没想到段聿文这般有骨气,会主动离开家族的庇佑,独闯秋试。
喜愿敬佩这样知难而上的勇者。
“段聿文,你定然能上榜的。”
他眼角眉梢皆染上喜色,跟喜愿相见恨晚。
“小喜愿,你可比风不鸣那个臭石头好多了,他成日只会打击我。”
说完便郑重其事地从怀里掏出一沓纸,珍之重之地送到她面前,“这是近来我写得最满意的一篇文章,姑且先给你欣赏欣赏吧。”
喜愿监国时读过不少才子佳人的文章,也批阅过不少奏折,朝堂上的那些老头子喜欢什么样的词藻论点,她一清二楚。
只是当她打算隐晦地为他指点一二时,却被那纸上歪歪扭扭的狗爬字震得眼角抽搐。
“这是你写的?”
“嗯。”
“你亲手写的?”
“不然呢?”
她弟弟萧庭瑞十岁的时候,用脚写得都比这好!
“段聿文,我要向你道歉。”
段聿文一头雾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对不起他了?
只见喜愿郑重其事地将那一沓“佳作”递还给他。
“抱歉,我收回刚才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