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狐？
大周国，京都，大梁。
“十二山晴花尽开，楚宫双阙对阳台”
这不知从哪传出的诗词，用于形容三月早春的大梁再贴切不过。
为迎接今日新科进士的跨马游街以及防备万妖国可能的袭击，巡城司早把东华门至文圣庙这一路围得水泄不通。
道旁亭台楼阁架满血炼弩，各路暗卫掘地三尺，连附近河流的鱼虾经过都得分清雌雄。
尽管已经付出的相当的重视，官家唯独低估了民众对大周开国以来最年轻的进士团那超乎想象的热情，甚至差点难以维持秩序。
大周主养文气，殿试五十年方得一开。
一朝登科，得国家五十载文气灌体，身份也从凡人直接转变为高阶儒修。
这何止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简直一步跨越天渊。
故而在大周国，“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绝不是一句空话
此时，巡城卫层层警戒线外的街道以及道旁楼阁上早已熙熙攘攘站满了人。
人潮不断推搡着，每一个巡城卫都使尽吃奶的力气对抗着人群，脸色憋得通红。
音浪一重又一重，鲜花、手帕以及情诗被少年少女们不断投向警戒线内那五十骑着高头大马，簪花披彩的进士，丢得他们狼狈不堪，痛并快乐着。
可谓：“伞盖旌旗，簇拥载道，观者如云，万人空巷。”、“十二朱楼帘尽卷，佳人争看状元红。”
时间在欢呼声中渐渐流逝。
进士队伍已于东华门依次唱名，正在去文圣庙进行“通文定品”，正式成为修士的路上。
“林兄，这情诗至少半数为你而来，就不知今夜是哪家娘子有幸度此良宵咯，哈哈。”
队伍前头，俊朗美探花詹士元身骑高头大马，拨开眼前鲜花，对状元林少成调侃道。
“我有婚约了，而且，喏，苏师妹收到的不比我少。”
一向不言苟笑的林少成在这个喜庆的日子终于露出淡淡的微笑，也不知是因高中状元，还是想起了佳人，扶正头顶文冠花，指了指稍后面的苏小小，难得开起玩笑。
榜眼苏小小迎着一波又一波的鲜花攻势，直皱起秀气的眉头，鼓起可爱的脸颊，气凶凶大喊：“你们别丢啦！”头顶小菊花随之摇曳。
萝莉音淹没在欢呼声中，没有半点作用，可爱的模样反倒使得投来的鲜花与情书更多了。
作为大周科考变革以来首位女榜眼，才貌双全的苏小小自然极受少年们喜爱。
气得她一夹马儿向前，躲到林少成身边，企图让他吸引火力。
只是这也没有什么用，两人反倒达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仓促躲闪间，苏小小注意到林少成身下马儿影子所在似乎不会被砸中，连忙打马过去，暂得旦夕安稳。
队伍还在前行，一路敲敲打打，处处春风。
人潮也一并跟着移动，渐渐接近文圣庙。
庙旁不远处的小巷口，一名老大爷正在卖包子，在人群的呐喊声中并不起眼。
“卖包子，又大又香的包子勒。”大爷热情呼喊着，头顶大红花一抖一抖。
现在买包子的人很少，三三两两，这个时间大家都早已用过早膳。
一名黑衣人从老人墙后阴影隐秘浮现，抱拳一揖：“影统大人，目前为止，进士身下影卫并无任何异常禀报，望气司那边也一切正常，但他们毕竟只派来两个金眼，恐怕…”
身份为影卫统领的老人没有回应，转头望向幽暗小巷深处。
“好像有客人来咯…”
黑衣人瞬间隐没不见。
………
“别跑，站住！”
“傻子才不跑，等你们罚款啊！”
一位并未簪花的朴素少年，背着一个小布包在狭窄的巷子里狂奔，身后数名市吏的呼喝声如影随形。
突然，只一刚拐入这条巷子，身后叫骂声便消失不见。
叶槐顿时止住脚步，小心往后看了一眼，追兵果真不见身影。
没空思考为什么，他终于有空休息，叶槐气喘吁吁地扶着潮湿的墙壁。
“呼，汰！有没有搞错，怎么哪都有城管。”
良久，叶槐平息胸中气息。
只一抬头，便注意到小巷尽头的喧嚣、卖包子的大爷、以及墙中走来走去无比刺眼的人。
“嘶，这么多人，是在做什么？”叶槐小声嘀咕。
“不会闯入什么决战紫禁城之巅了吧？”
是的，叶槐是一个苦逼的穿越者，这是他没什么卵用的金手指。
能通过观察某种“气”的流转，看穿修士伪装以及识别他们的谎言，但他一介凡夫，要这个有什么用呢？
叶槐好奇地走出小巷，光线突然由暗转亮，阳光有些刺眼，又退了回来。
看清远处景象，原来只是新科进士游街，墙里以及街道上的修士应该是护卫，叶槐没了兴趣。
转头看向一直好奇地盯着他的卖包子老人。
跑了半天，他还没吃早饭呢，虽然他平时一般舍不得吃包子，但今天就照顾一下大爷生意吧。
何况前天妹妹叶婉儿乡试结果下来了，竟一次就考上了秀才！吃个包子权当庆祝一下！
“大爷，给我拿两个包子，我要那两个大点的哈。”
叶槐从小布包的一堆假...不，大力丸中取出一串沾满药香的铜板，小心点出四个，心疼地递过去。
老人笑眯眯道：“好勒，孩子，还没吃饭呢？想成状元，可要养好些身子温书哩。”
随手收了铜板，把包子用油纸包好拿给叶槐，还多装了两个。
“多谢大爷，你这话在大周倒是稀奇。”叶槐接过包子就吃了起来。
“温书？这儿的破书还用温，要是我能考，区区状元信手拈来。”叶槐用力咬着包子酸溜溜道。
站在昏暗的小巷中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们，如阴沟里的小老鼠般窥视别人的幸福。
一时失态，叶槐说出了这句在大周国有些大逆不道的话。
叶槐穿越来时原身五岁，因为一些扯淡的原因背上案底。
五岁！简直地狱开局，这样的事在地球说出去都没人信。
而大周有极度严格类似于后世的政审制度，所以他无法科举或做大多事，进身之阶完全锁死。
就像李白一样，叶槐也试过无数办法，包括不限于投拜谒诗、做些小发明叩门墨家等等。
但要么石沉大海，要么乱棍打出。
旧社会底层哪有那么容易出头，就连太白之才都得靠女人衣裙才能在唐玄宗那露面。
什么一诗惊天下，全是假的。
刚来时的装逼梦早已磨平，他现在只想安度如今与妹妹平淡而幸福的日子。
“年轻人可别好高骛远，路要一步一步走。”老人轻笑着摇了摇头，没太在意，只以叶槐是少年意气。
叶槐此时也很快吃完包子，对老人勾了勾手，俯下身子小声道：“多谢你老送的包子，告诉你个事哈，待会收摊最好走巷子这边，外面街上各种影子里蹲着许多修士老爷，万一压着可吃不了兜着走勒。”
不等老人回话，叶槐又自顾地指着苏小小喃喃道：“状元，真好啊，呵，待遇都不一样，旁人都是男护卫，就他是美女狐护着，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诚不欺我。”
老人有些哑然，刚想善意提醒叶槐那是榜眼娘子，并非护卫，这话如果被那些小伙子们听见，他们非撕了叶槐不可。
叶槐却早已挥手告别，转身奔入小巷，远处的热闹渐行渐远，状元再好，现在他又考不了，这些都暂时与他无关。
午饭时间快到了，他打算去河边抓两条小鱼来给妹妹加餐。
静静看着叶槐远去，黑衣人忽然现出身形。
“大人，这小子有些非同寻常，要不抓来审审，或者交予望气司？”
老人犹豫了，但想到这孩子的善心，最终只是轻轻摇头，不忍道：“不必，有些望气天赋的小孩罢了，既非妖物，何必生事扰民，派个隐法好些的探查一番便可。”
“是，大人。”
黑衣人抱拳一揖，领命离去。
此时，队伍已经至文庙的清河旁，一路平安无事。
老人心中却有股怪异感不断酝酿。
万妖国怎么可能放弃呢？那他们花费巨大代价支开望气司大司首他们做甚？
近年来，随着两国皇帝春秋渐高，百年前曾契约永结盟好的兄弟之国也如同这两位曾经的兄弟般，争端再起，战火将燃。
双方都在找机会削弱对方，以占得先机。
而截杀进士可令大周五十载国运付之一炬，是不可多得的大好时机。
科考之所五十年一开，一方面是积蓄文气，一方面这也是为进士们晋升儒家三品而提前准备的仪式。
举国学子经童生试、乡试、会试、殿试一路厮杀，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最终浪花淘尽英雄，选出五十进士。
他们需依次受天子节钺、于东华唱名、得苍生颂赞、蒙圣人恩诲、最终礼成通文，开三品之阶。
这五十才子每一人都是大周未来的栋梁，他们即将迈入朝堂，从诸位年迈的相公们手中逐步接过国家的舵帆，一旦被提前截杀，这足使大周尖端人才断代。
又因仪式的每一步都不能少，所以甚至不能让排名靠后者替补。
何况妖修晋升三品也需要完成某些人间绝响。
像斩将、夺旗、先登、陷阵等。
在万众欢呼，众目睽睽，敌国人心凝集时，当众击杀进士，重创其国运也是其中之一。
“莫非要在文圣庙前与大祭酒动手不成？”
老人思索着，又忽地想起叶槐的话语，仔细回味。
“状元…旁人都是男护卫，就他是美女…护…”
“狐？”
老人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