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大的排场
“小姐，对不起。”宁竹知道她更喜欢轻红，只是因为心善，才选择留下自己。
父亲是老爷最信任的人，自己却得不到小姐青睐。
“为什么道歉？”沈静姝和宁竹离得很近，能看到她颤抖的睫毛，眼底翻涌的不安，“你没有做错事，不需要道歉。”
她们轻装简行，但马车的空间实在太小，中间放着一张小桌，茶盏、点心、书籍摆的满满当当，没半点富余的地方。
沈静姝偏过头，就能将宁竹的反应尽收眼底。
宁竹一直低着头。
沈静姝以为她又在想那一套规矩。
进沈家第一天宁竹在她身边，相处的时日不短，却谈不上熟悉。
宁竹规距到像是教条里长出来的人。
说来也奇怪，她是宁管家的独女，成日却是素衣木簪，穿的用的竟不如轻红，平日里的赏赐也不见她戴。
沈静姝思绪翻飞，突然听到宁竹的声音：“让小姐为难，是我的错。”
“为难？”
沈静姝定定的看着她，道：“我不觉得为难，相反这个结果我很满意。”
后悔的应该是宁管家，又是她。
宁竹有些错愕的抬头，对上沈静姝的目光又连忙垂眼，嗫嚅道：“小姐真的要让轻红帮着管家吗。”
十几年里沈家上下都宁管家打理，没有人能越过他。
“嗯。”沈静姝应一声。
宁竹微垂着眼眸，没有替自己的父亲说话。
她不应该说那些不合规矩的话，也没有权利干涉主子的决定，她能做的只有接受，亦或者是忍受。
沈静姝收回目光，随意拿起桌案的书籍翻看，微垂着头，眼波温柔，长睫煽动泛起涟漪，又很快恢复平静。
白瀑寺在京郊外的群山之中。
虽然灵验，但山势太过险峻，车道更是崎岖难行，来参拜的人不多。
随着远山中第一缕金光升起，马车缓缓停下。
“小姐我扶您起来。”
宁竹忍着小腿的酸麻踉跄起身，扶着车壁朝沈静姝伸手。
这是父亲费心争取的机会，她下定决心争取，无论是为了父亲，还是自己她都要更努力。
然而，才往前挪一步，右腿的酸麻，就让她不受控制的摔在车壁上，身体控制不住下滑。
宁竹眉头紧锁，想扶着车壁稳住身体，右手突然被人握住。
沈静姝扶住她下滑的身体，轻声提醒：“别动，站一会就好了。”
宁竹被半抱着，稍稍侧头就能靠在沈静姝肩上，或许是从没尝试过这个奇怪的姿势，当下十分窘迫。
她忍不住去偷偷看沈静姝，视线顺着衣襟上爬。
见沈静姝微垂着头，神色温柔的看她，没半点不自在。
宁竹脸颊莫名热起来，手脚更是无处安放，等酸麻感稍稍缓和就立刻站直，隔着衣袖反握住沈静姝的手腕，扶着她下走马车。
白瀑寺修行的道长不多，一直进到大殿，才看到修行的道长行走。
宁竹又恢复到往常镇定自若的模样，快步上前，叫道：“道长留步，我家小姐想为贵寺小住几天诵经祈福，为贵寺添点香火钱。”
“不知，道长可否代为引路？”
得知她们是来祈福，青衣乾道拱手行礼，忙道：“三位福主随我来。”
“小姐我们走吧。”
宁竹和车夫林伯一前一后的围着沈静姝，三人绕过蜿蜒的回廊，进入白瀑寺的后院。
“吱呀……”厢房的门被推开。
沈静姝环顾四周，突然扭头看向窗口。
“砰”的一声巨响。
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一阵阴冷的急风刮过，一旁的宁竹被吹的一个激灵，莫名开始冒冷汗。
山上也太冷了。
宁竹搓了搓手臂，沈静姝先一步朝窗口走过去，抬手关好窗户。
她袖中的手指摩挲着窗边取出的布条，神色自若的说：“我要去前殿为父亲祈福，你不用跟在我身边伺候。”
“小姐，我……”宁竹忍不住开口，但沈静姝走的匆忙，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
宁竹望着远处的背影，有些挫败，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来。
沈静姝没去前殿，行至无人处，将手心的布条摊开，蹙眉盯着布条上熟悉的字迹，眸光沉沉。
她猜到前两日林家的刺客，是益州派来的人，但没想到会是符禧。
益州那些不要脸的老东西，果然不会放过任何能利用的人。
沈静姝闭上眼睛，心里有了决断。
入夜。
猩红的火心在熏炉中燃烧，丝丝缕缕的甜香弥漫。
月光朦胧，室内一片寂静晦暗。
沈静姝在黑暗中行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她在外间的小床前停下，俯身抬手点了宁竹的睡穴。
这是她的习惯，杀人要补刀确定对方死透，给人下药也一样，确保对方不会醒过来。
沈静姝推开门，毫不犹豫踏入幽暗的夜幕。
白瀑寺坐落在山腰，道路崎岖，草木繁茂，枯黄的叶子被冷风一扫，纷纷向下滚落，发出飒飒的声响。
怀柔义庄。
破败的窗户，冷风从缝隙灌进来，卷起横梁上悬挂的布条。
惨白的月光映照在脸上，随着沈静姝的动作变换，光影明明灭灭，屋内腐败森冷的死气，让人不寒而栗。
这里是为白瀑寺专门建的义庄，里面放的都是即将被送去超度的尸体。
沈静姝扫了一眼，除了难闻的腐败死气，和草堆里睡成一团的收尸人，再没别的气息。
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但布条的主人没出现。
符禧从益州千里迢迢跑到盛京，费心思送字条约她，不可能只是为了捉弄她。
沈静姝扭头望向门外，决定留下来等。
四周静的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声音，沈静姝缓步走到角落，盯着蜷缩在火炉边的收尸人。
地上的人将自己裹的严实，看不出男女，只露了小半张脸，蜈蚣一样的长疤从下颌爬到耳后。
虽然不会有人偷尸体，但这人睡得也安心了吧。
她从袖中摸出一包药粉，撒进身旁的炭火里，丝丝缕缕的甜香还没来得及散开就被臭气压住了。
迷药是益州特有的。
沈静姝特意加了点香料，可惜这一小包太少盖不住臭味。
她在袖中摸索，忽然听到远处人群行走的脚步声。
声音由远及近，朝义庄的方向来。
沈静姝蹙眉，飞身藏进横梁暗处，戒备的看向门口。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不想动手。
木门再次被人推开，一行人二十余人，都拿着利器。一行人穿着常服，但行动利落整肃，至少是受过统一训练的。
沈静姝看着他们巡视四周，一行人确定没问题后，竟然开始熟练的收拾屋子！
没一会就腾出干净的地方，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把椅子，又铺柔软垫子，点燃浓烈的熏香，直到盖住屋里难闻的气味，恭敬的将门外的人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