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信使
进屋后，西蒙小心翼翼用剑刃割破麻袋，发现里边绑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
她面容惨白，嘴唇乌青，唯独一双眼眸格外冷静，得知两人主动前来搭救，当即承诺事后会给予报酬。
“夫人，随我来。”西蒙忽略对方身上散发的恶臭，解下斗篷披在女人身后，搀扶她向外走去。
伴随着最后一缕夕阳隐没入地平线，贫民窟逐渐陷入沉寂，月色晦暗，投射下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许久，三人距离出口不到二十米，望着外面路灯昏黄的光芒，不由得加快步伐。
就在此刻，附近小巷涌出大片手持棍棒的身影，为首壮汉拎着一杆“共和七年”燧发枪，旁边站着眼神狡黠，面色残忍的大卫：
“老大，我就知道他们有问题，两个衣着体面的男人偷偷钻进瘦子皮特家，居然还谎称是他的朋友，哈哈，这道谎言也太拙劣了。”
“闭嘴，没你插嘴的份！”首领拍了下男孩的后脑勺，把枪口指向两位不速之客，“在我的地盘带人走，必须给个说法。”
面对威胁，西蒙第一时间拔出手枪，直视首领的双眸，平静回应道：“我们是波瓦尔侯爵的手下，奉命前来营救夫人。”
白痴西蒙，你不应该暴露夫人的真实身份，万一对方害怕侯爵事后报复，选择杀人灭口怎么办？
洛里安心中疯狂吐槽，发觉首领犹疑不决，恐惧之中隐隐夹杂着几分杀意，于是赶紧抬起左手，利用白光震慑住混混们的同时，突然拔高嗓音吼道：
“世上只有死人能够真正保密，除非你杀光现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手下与周边房屋的居民。否则总有一天，某个走投无路的人会前往侯爵宅邸，把一切事情抖露出来，到时你们唯一的结局就是发配到日落之地，在种植园劳作至死。”
此话一出，顺利在混混群体中撕开一道缝隙，
相处多年，首领对于手下的秉性很是了解——尽是些偷奸耍滑，欺软怕硬的货色，假如干掉三人，只怕第二天就有家伙前去告密领赏。
僵持片刻，发现混混们有所动摇，洛里安再度劝说：“放心，所有责任全在瘦子皮特身上，侯爵没理由追究你们这些无辜群众。”
“老大，别信，贵族没一个好东西，”大卫鼓噪着跳出来，反被自家老大推搡至一边。
最后，混混要求西蒙、洛里安交出随身钱财作为买路钱，随即让开道路，目送他们一步步走出小巷......
离开贫民窟，波瓦尔夫人带两人就近来到一处空置的公馆，经过路上闲聊，初步摸清了他们的底细：
一个野心勃勃，只想着削尖脑袋挤进上流社会、另一个心事重重，似乎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唯一的想法就是攒足路费逃离勒芒。
鉴于当下情形，夫人对待两名大学生采取了不同的态度，对于只谋求短期回报的洛里安，她很干脆地从二楼卧室翻出一枚蓝宝石耳坠赠予对方，声称这东西至少能卖50金埃居，相当于普通女佣五年的工资。
至于西蒙·莫雷尔，她看着这个眼神炙热，毫不掩饰功名欲的青年，承诺会担任这家伙的庇护人，在往后的时间里为他铺平道路。
这种制度起源于早期的卢恩共和国：奴隶、平民宣誓效忠某位贵族，托庇于他的门下。有朝一日面临法律纠纷，门客被城市法庭传唤时，贵族有义务为他们辩护。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庇护制度逐渐流于形式，成为一种历史悠久，但毫无法律约束力的古老传统。
“有些类似于春秋时期的贵族——门客制度，”洛里安暗自感叹，而后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经过一天的辗转奔波，他已然彻底累坏了。
......
清晨。
“上次愚人节恶作剧，我们故意在办公室的门外张贴许多布告，把房门伪装成布告栏，结果可怜的辛普森先生第一天上班，抱着讲义在走廊徘徊近半小时，愣是没找到自己的办公室在哪，哈哈，逗死我了。”
“哈，没想到索登大学的校风沦落到这种地步，放在四十年前，我的叔父担任校监时，你们绝没有好下场。”
谈话声从餐厅传来，唤醒了睡梦中的洛里安，他揉着脑袋走过去，发现两人正在吃早餐。
“早上好，夫人。”
他给自己倒了杯热咖啡，大口吞咽着盘中的培根肉，旁边的波瓦尔夫人还在与西蒙聊天，不知不觉谈到了自己的侄子——皮耶罗·德·霍斯特。
发觉两人的脸色有些异样，夫人下意识追问：“你们认识？”
“认识，但不算熟，您也知道，贵族和平民玩不到一块去。”西蒙随口应和，然后说起对方准备组建国民卫队，与反泽鲁同盟决一死战的事情，“据说有人还打算联系皇太子，借用殿下的名义募军。”
“他疯了？”
身为大贵族，夫人明白此刻的泽鲁帝国剩下不到四万野战军，其余都是些战力薄弱的卫戍旅，只能承担维持治安、剿匪任务，面对如狼似虎的数十万联军，宛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脆弱。
更要命的是，内阁也不会放任这种疯狂行径。
“不，我那苦命的妹妹死于难产，只有这一份血脉留存于世，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自寻死路。”
夫人不顾体面，踩着高跟鞋蹬蹬上楼，没过多久带着一封书信回到餐厅交予洛里安，还附带着一捧纸钞，
“索托斯先生，我以一个可怜老妇人的身份恳求您，千万要把这封信件交予皮耶罗手中，按照我的了解，这小子应该在城东的圣米尔区......”
听到对方给出的详细地址，洛里安心生迟疑，眼下乱成这个样子，马车夫们躲在家中避祸，接受送信委托，意味着要徒步自西向东穿越整个勒芒城。
“呃，”他低下头，看着手心的纸钞发愣，估计至少值上百金埃居，不知不觉把临到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客气了，毕竟同学一场，我一定会把信件送给皮耶罗。”洛里安揣好信件，临出门前被西蒙叫住：“凡事小心为上。”
“放心，如果一切顺利，说不准还能赶回来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