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比武开始
大侠和老法师一左一右出现在周仙民面前，这谜团怕是解不开了。
他本以为自报家门的老法师就是隐藏在暗处的大侠，谁知那个拳脚凌厉的大侠又凭空出现。他甚至觉得像一只马戏团里的动物，被人愚弄玩耍，不停试探他的极限。
而他，完全不知道大侠的极限。这次勉强打个平手，下次呢？
老法师缓缓开了口：“还有两天就比武了，不如在擂台上见分晓。”
“我没想现在杀他。”大侠随手一挥，掌中双刀落于兵器架。
拍打尽身上的浮土，周仙民抱拳告辞：“擂台上见吧。”
“等一下。”大侠站在原地没动，始终与周仙民保持着几步距离，眼里的警惕难以隐藏。“你为什么想赢这场比武，为了堂口的生意吗？”
“我只想讨个公道。”
“什么公道？就为了那个蝼蚁一般的华工？”
周仙民幻想过无数次，大侠究竟是个什么人？从小读过太多武侠小说，受到故事里锄强扶弱的大侠感召，踏上了学武之路。成年后发现人皆苦于疾病，尔后弃武学医。他二十多年的成长有迹可循，全为了一个“侠”字。
蝼蚁两个字从大侠口中说出，已经断了他对唐人街的所有希望。
他望着面前身形瘦弱的黑衣人，下定了决心。
“不必多说，如果我败了，你直接杀我。”
……
唐人街的这场比武，俨然成了洛圣都市民难以回避的话题。
华人堂口和白佬帮派的赌场都开出了赔率，一边倒押注了成名已久的神秘大侠。而周仙民的赔率高达一赔六，几乎成了赌徒的弃子。
邱立举着一张爱尔兰黑帮的赌券，靠在四海旅店的沙发上，两只脚翘在桌子上。
“仙民，我在每家赌场都押了一百块赌你赢，你可要帮我争口气。”
周仙民练了一下午兵器，如火箭爬升般的进步震惊了自己。又用秘制中药泡了个澡，身上的淤青已然消退。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手捡起苹果啃了起来。
“如果我赢了，你能赚多少？”
“四千多块吧！”邱立扔掉赌券，“你要是输了，我这些年可就白干了！”
“输不了，你看他一身精壮的阳气！”一旁的林莫白轻轻拍着周仙民裸露出的肌肉。“那个大侠说不准是个小老头，能打得过他？”
华灯初上，老林架起火锅点燃炭火，四海旅店的玻璃窗上蒙了一层雾。
时隔半月，除了火锅里翻滚的肉片没变之外，其他的都变了。
邱立那张娃娃脸上又露出了童稚，明明大快朵颐吃着薄薄的肉片，嘴上仍然叫嚣：“改天带你们去三林街那里吃正宗的潮汕牛肉锅，比你们北方的涮肉好吃多了！”
周仙民没什么胃口。
比武就在明晚，他还在脑子里一遍遍回忆大侠和他交手的细节，如同强迫症一般反复琢磨每个动作。
林莫白看出了他的心思，用筷子轻轻敲了碗边：“别再想了，不过是一场比武，输了又能怎么样！”
“不能输。”
已经站在唐人街全体华人的对立面，如果输了，甚至不用比利和他的打手出面，唐人街上一人一拳也可以把周仙民锤成软弹的潮汕牛肉丸。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侠义的破碎。
“我必须要赢。”
筷子卷起几片涮得刚刚好的肉片，裹上鲜香浓郁的芝麻酱送到嘴里，享受得像是回到了远在津门的那间小屋。
“赢了之后我要代表唐人街向比利开战，把他们全都废掉。”
“喂喂喂大佬，你不是开玩笑的吧！”邱立放下筷子摊开双手，“老林瘸腿，我不会功夫，你要带着老弱病残和爱尔兰人拼命啊？”
周仙民喝了半杯威士忌，继续低头吃肉：“战端一开，其他堂口躲也躲不掉，只能参战。你说奇怪不奇怪，白佬认为唐人街是一家人，我们自己却分得清清楚楚。”
老林问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一旦开战给了洛圣都政府以口实，借题发挥把我们都赶出美利坚，那该怎么办？”
“如果不闹，一定是这个结局。会咬人的狗才有价值，不会咬人的只能上餐桌。”
周仙民又卷起几片肉，放进了老林的碗里。
“只要比武赢了，一定有人帮我们。”
邱立侧着脸贴在桌上，像看怪胎一样盯着周仙民：“你不会勾结其他势力了吧！你要害死我啊……”
“把心放进肚子里，我让唐人街活，不是拉着华人给我陪葬。”
闻言，邱立默默喝了杯酒，三个人风卷残云吃光了桌上的肉。
月影静映，这份安宁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傍晚。
……
周仙民担心的事情都没发生。比利没有带人来捣乱，警长奥谢也没找任何借口闯入唐人街，就连回春堂和武胜堂的帮众也安分守己，对华人秋毫无犯。
这反倒引起周仙民的戒备。
这场比武关系到堂口的烟馆买卖，关系到华商公所的走私业务。甚至洛圣都市政府的高层都在密切注视，企图抓住华人的把柄大做文章。
可他们忽然都安静下来，像期盼节日一样，等待着这场狂欢到来。
以往只出现在春节的舞狮队伍，在路灯刚刚点亮的时刻，伴着锣鼓的喧闹跨入唐人街硕大的牌楼。
堂口话事人换上了中式礼服，并排站在牌坊里笑看哄闹而过的人群。
看见走出旅店的周仙民，那三人笑呵呵地拱手示意，又免不了一阵寒暄。
仿佛，今天是个大喜之日，而非刀兵相见。
几个刚会走路的孩子站在街上，看着大人手上的烟花棒痴痴发呆。或许他们也有周仙民一样的困惑，为什么唐人街上如此热闹。
庙前广场堆满了人，挤进人群，周仙民发现广场正中已经搭好了半人高的擂台。擂台四角点起火把，一架崭新的大鼓摆在正中，被赤裸着上身的鼓师猛烈捶打，震彻唐人街。
裴秋溟、李广仁、许三坐在背靠老天公庙门的座位上，手边有几名妙龄少女端着酒壶侍奉。老法师则穿上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衫，拄着拐杖坐在对面。
周仙民轻轻一跃登上擂台，看见米亚正挽着施密特的手臂，站在支起的火把旁。火光映着米亚的面庞，小脸上竟有些不加掩饰的仰慕流淌出来。施密特终于卸下了在人前端起的架子，挥动拳头像个醉汉一样叫嚷着。
“周，加油！”
周仙民默然点头，微微颤抖的双手和微醺般的飘然接踵而来。他深深吸了口气，站在擂台一侧等待着对手出现。
老法师朝擂台正中的鼓师挥挥手，鼓声戛然而止，几个年轻壮汉把两人多宽的大鼓背了下去。
咚！
咚！
两声闷响，老法师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拐杖，像令旗般打破广场的喧闹，让夜空归于平静。
“比武开始。”
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面罩的瘦弱身影，嗖地一声攀上擂台。
“第一场，四海堂周仙民，对阵回春堂，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