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时光老人昂热（二）
五分钟后，校长办公室里又放起了半死不活的爵士乐，原本或站或立的三个老男人不约而同地站到房间一角，背靠着书架聊天。
而楚子涵却仿佛陷入了某种幻觉，她抓紧了钢笔，整个人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小猫一样颤抖着。
“在这里？单独进行3E考试？让校董会的人知道您会被弹劾的吧？校长。”施耐德晃了晃脑袋。
正常的3E考试会用节奏强劲的音乐掩盖龙文，只有低音区的副旋律才会出现断断续续的龙文咒文。但校长是个赶时间的疯子，也可能他那个年代的混血种就是这样筛选出来的。总之这段旋律悠扬、词也平淡的爵士乐比正常3E考试播放的摇滚乐更容易引起龙文共鸣。
“他们就算不知道也想弹劾我。”昂热笑说。
为防止和楚子涵一样被龙文共鸣影响，这三个人挨得有点近。绿蜥蜴趴在施耐德肩上，一动不动，像个塑料摆件。由于新生中有不少和苏茜一样从未接触过龙族事件的小白，施耐德来这之前正在和小白学生们科普龙类知识，就从档案馆里借走了这只低危收容物当做教具。它比正常绿蜥蜴大出两圈，且能在小范围发出扰乱音频的噪音。
富山雅史深受宝可梦动画影响，手控制不住地顺着蜥蜴的后背捋了一把，蜥蜴没什么反应，反倒把自己薅出了一胳膊鸡皮疙瘩：“养这东西有什么乐趣吗？还不如像那只红龙幼崽一样封进溶液里做成标本。”
施耐德说话的声音像被虫蛀过的风箱，有理有据地回答他：“爬行动物的历史非常悠久，目前在人类身上常见的几种龙血污染对爬行动物都无效，研究它们就是走近龙类。您看，它非常安静，但不断变换的体温和循环的生命磁场却非常绚丽，是一种矛盾又奇特的生物，像活古董一样充满魅力。”
龙族系谱学教授-施耐德的浪漫情怀说得小日本一脸找不到北。
昂热弹走胸口玫瑰上的露珠，敷衍道：“他的意思是这玩意儿适合当布景摆拍。”
富山雅史恍然大悟，接受了这个理由，并暗自发誓明年要搞个更拉风的在新生面前当布景摆拍。
昂热的手指在木书架侧边轻敲了两下，拉回了两人的注意力：“施耐德教授，请准备选课单，快结束了。”
随着音乐如水纹般渐次平静，淡金色的光在楚子涵眼瞳里涌现了出来。
“是不是过于安静了？”施耐德问。
3E考试会产生龙文共鸣，而共鸣会产生灵视，新生们经常因为灵视的冲击而群魔乱舞，所以昂热除了自己还叫来了心理辅导学的富山雅史。但像楚子涵的表现出乎所有人意料，她就这样自始至终都没挪动过位置。奇怪到施耐德都要以为她是个没有龙血的普通人了。
“这是场考试？”清醒过来的楚子涵问。
“没错，请将试卷交给监考老师。”昂热顿了一下，又说：“欢迎来到卡塞尔学院，可你看起来并不高兴，我以为这是你此行的目的，至少是目的之一。”
“我只是在后悔，刚才不应该在试卷上涂鸦的。”
“那就是考试的一部分啊。”昂热将A4纸卷了起来，校长亲自阅卷这种事情在以往也是不会发生的。
“这个给你，我注意到你带的行礼都很少，可能会用得上。”昂热转身将一个打包好的黑色手提箱递了过来，楚子涵记得自己进来时并没有看到。
入手比自己想得要重，她本以为里面是校服之类的东西，看来判断并不正确。
一张银白色的学生卡交到楚子涵手中，昂热说：“回到宿舍再打开，还有，我们这里禁止学生在校内戴美瞳。”
有这条规矩吗？施耐德沉思。
果然被看穿了，从见到昂热的瞬间，楚子涵就有这种感觉。
“可是……”，她并不想将会令人畏惧的黄金瞳暴露出来
“没有可是，这个学院里的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我们只招精英。”昂热慈爱地说，面孔竟隐隐流露出佛教雕塑里才见得到的宝相。
“包括贴在窗户上的那个人吗？”
“混账东西！”昂热失声尖叫。
那扇昂贵的云纹玻璃上，挤着一张介于邋遢大叔和邋遢老爷爷之间的大脸。卡塞尔学院副校长、守夜人、现存人类最古炼金术师、高危言灵掌控者——尼古拉斯·弗拉梅尔！
“嗨~”副校长给楚子涵打了个招呼。
楚子涵双手捂胸没来由地浑身一颤，刚入学就萌生出了退学的冲动。
……
卡塞尔学院是座傍山而建的学校，从山脚的校门到山腰的主体部分，建筑层层交叠而起，越来越密，远望而去，像是霍格沃兹魔法学校或者《指环王》里的白城。
学院为不同的学生安排了不同的出口，混血种世家的子女走这边，已经通过3E考试的走那边，还有教职人员守在不同的出口跟认识的学生打招呼，还有些人居然还有管家助理候在月台。
苏茜就像一个十九世纪乘坐火车抵达巴黎的外省女孩，在大都会的洪流中一下子迷失掉了。唯一结识的女孩楚子涵还一下车就被带走了，苏茜真担心她会被抓去喂大恶龙。
好像有一部动画电影就叫《大都会》来着。影片最后，大都会崩塌了，“健一”紧紧拽住了快要落下去的机械女孩“蒂码”的手。
健一说：“把手给我！”
蒂码问：“我是谁？”
机器人的手对于人类而言是抓不住的……
苏茜还在月台上踌躇。她不敢问路，也找不到人问路，因为害怕自己那口普通发笑到别人，结果就错过了和同学交流的最佳时机。
正当天色要渐渐暗下去之际，她听到了铛铛铛的声音，从上至下。
她抬头看过去，只见之前运走同学的观光型大巴车又开了回来，而且似乎是嫌弃不够显眼，车灯全开，大灯亮得啊，就像是《龙猫》里那只猫猫车的大眼睛！
“把手给我！”楚子涵坐在驾驶座上，单手开车，单手伸出去，发丝浸满火红的晚霞，随风而动。
银白色的学生卡正插在控制终端上。
验证通过，选项开启。楚子涵，出生日期1990年06月01日，性别女，编号AI060143，阶级‘A’，列入卡塞尔学院名单。数据库访问权限开启，账户开启，选课表生成。我是诺玛，卡塞尔学院秘书，很高兴为您服务。鉴于您还未正式入学，以后请不要做这种事情，否则会被记过。
沉稳的女音从手机中不断传来，但都比不过苏茜的惊喜或者说惊吓。
“你，你把学校给劫啦？！”
“我只是来接我的舍友，”末了，可能是觉得自己不够真诚，她又补了一句，“我车技很好，十六岁就会开车。”
苏茜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好了。
另一方面，施耐德教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昂热坑了。总共三个人参与楚子涵的3E考试，昂热贵为校长不带学生，富山雅史仅是个教职员没资格带学生，唯有他是正儿八经兢兢业业的教授。
施耐德平时很忙不太想接，但看到副校长那猥琐的笑容，为了女同学的身心健康，他还是认了。
不过楚子涵确实很诚实。
施耐德检查完试卷上的龙文后，又仔细看了一遍无关涂鸦，这能帮助他分析学生的心理。
他发出了赞叹：这鸭子画得不错，这山羊好长的胡子！
然后他翻到了一只涂黑半边脸的狗……
真的是，画得很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