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大汉！
狂风呼嚎，卷起万丈黄沙，遮天蔽月，令天地间灰蒙蒙一片。
营中，旌旗猎猎，望楼咯吱摇摆，人喊马嘶，不断有军帐被卷上夜空。
那原本整齐有序，士气高昂的汉军大阵，此刻亦作鸟兽般，一哄而散。
军阵中的士卒们各寻安全之处，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诡异沙暴。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地间方安静下来。
一具被黄沙埋了半截的马尸后，董虢猛地抬起头来，大口喘气。
甩下头顶大量黄沙，又抹去脸上沾染的沙尘，董虢这才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举目四望，原本营中肆虐的大火已尽数熄灭。
那随处可见的军帐更是几近全数为那风暴带走，四面营墙亦倒塌大半，唯余一地狼藉。
董虢眸间有些茫然。
他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沙尘暴那特有的土腥气，呆站好一会才回过魂来。
“虢弟，我们来了……”
“将士们，随吾杀……”
“杀！”
耳边忽传来一道微弱而熟悉的人声，紧接着便是阵阵喊杀之声。
董虢眸间狠狠地颤了颤，随即涌现狂喜之色，猛地转身向北望去。
目光所及，营寨以北，隐约可见远处人头攒动，有大批人马奔来。
见此，董虢那握着黑戟的左手在剧烈颤抖。
“哈哈哈哈……”董虢忽地仰天长笑，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畅快之意。
什么叫绝境逢生？
这便是了！
看着眼前这座狼藉的军营，又想起适才席卷而过的那沙尘暴，董虢满脸庆幸之色。
若没那沙尘暴耽搁了这些时间，恐怕这些流民早已被吓得不战自溃。
而他也等不到项翀父子赶来。
“难道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位面之子？”董虢欣喜若狂。
“老天爷，您老人家够仗义，以后有事您说话！”董虢指天长笑。
没想到他董虢也能如那刘秀一般，体验到了位面之子的快乐。
董虢右侧不远处，一辆侧翻的马车旁，黄沙掩面的皇甫嵩此时跪在地上，大半个膝盖深陷地面黄沙之中。
听着那愈发近了的喊杀声，皇甫嵩眼神呆滞地看着声音传来之方向。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大汉！”
“何薄于我大汉！”皇甫嵩先是低语，随即语调愈发高亢激愤。
“苍天呐，莫非真要亡我大汉乎！”皇甫嵩满面悲愤，指天喝问。
他是万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竟彻底的扭转了战局。
若没有这风暴，董虢必等不及援军。
董虢若死，西凉军便成了一盘散沙，再无卷土重来之可能。
关中之危机亦可彻底解决，朝廷亦可自此而安定下来。
可这一切，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怪风给吹散了。
见皇甫嵩悲痛地几欲泣血，董虢嘴角噙着一缕笑意，随即翻身上马，猛地高举手中黑戟，声嘶力竭吼道：“上天眷顾我等苦命之人，诸君，吾等援军已至，随吾杀敌！”
话落，董虢猛一踹马腹，领着身后迅速集结的数十骑冲了出去。
其余各处，流民们亦在破甲军士卒的带领下，再次朝汉军发起冲锋。
见董虢一行人冲来，散乱的北军加快了聚集的速度。
转眼间便在阵前重新竖起了一面看着有些松垮的盾墙，企图挡住董虢等人的冲击。
“杀！”
马背上，董虢攥着黑戟，上身微微前倾，全速冲刺，吼声不断。
然董虢还没完全靠近，那松垮盾墙上慌忙地刺出十数把枪矛。
董虢当即勒马急停。
“律律律……”战马长鸣，人立而起，险些被刺中。
见状，董虢夹紧马腹，于马背上站了起来，手中黑戟猛地上提，握着戟尾端，将其高高举起，由上至下狠狠地砸向身前那盾墙。
“咚隆！”一声震天巨响在营中回响。
震得附近所有人都觉得两耳间隆隆作响。
“呃啊……”
随即便见那被黑戟砸中的盾墙倾倒大片，便听盾墙后惨叫连连。
董虢身后，适才叱骂董虢的董俅，此刻于马背上扛着董虢的主将号旗。
见得董虢如此勇猛，董俅登时便觉得心头一热，心中仿佛被人点了把火，烧得他呼吸愈发急促，想要发泄心中这股热浪。
“威武！必胜！”
随即，他猛地举起了手中的‘董’字号旗，用咆哮般声音吼道。
“威武！必胜！”
“公子威武！”
“必胜！”
“……”
董俅的咆哮声犹如冰水滴入油锅，顷刻间便让身边所有破甲军沸腾，人人皆扯着脖子，于马背上声嘶力竭的吼了起来。
不多时，那数千流民亦在那些破甲军的带领下，集体喊了起来。
一时间，流民人群中声势震天，再不复那胆怯样。
与此同时，项翀父子二人亦领军从北营门杀入，一路势如破竹。
眼见就要被前后夹击，北军不由军心大乱，竟呈现出溃败之势。
~~
郿坞城墙上，此时朱符亦是灰头土脸，身上甲胄落满了黄沙。
见董虢领着数十骑破了军阵后，那些流民便犹如潮水般蜂拥而至，瞬间将阵中前线的北军士卒切割成无数块。
而后仗着人多势众行那围杀之法，后方的北军士卒也在极度惊恐下乱作一团。
“皇甫郦！废物！蠢若豚犬之辈！废物！”朱符气得脸色铁青，气喘如牛，眸间满是愤恨之色。
“快！传令各部，退入郿坞，据城而守！”略微沉吟后朱符便有了决断。
这郿坞城墙高厚皆有七丈，易守难攻，乃是那董贼仿长安城而建造。
且诺大郿坞只设一门。
只要他聚兵据城而守，坚持到天明，届时郿县城中之骚乱，皇甫郦也应已平定。
到时候这董氏子将不得不退。
“叮叮叮叮……”
转眼，郿坞城墙上便响起了铜钲之声。
人群中，骤闻鸣金之声，董虢猛地抬起头来。
见前方有大量北军士卒且战且退，开始退向郿坞。
董虢当即便猜到了朱符鸣金撤军的用意。
他脸色霎时大变。
若让着营中这些北军顺利撤入郿坞，届时他将面临天大的麻烦。
从古至今，若非迫不得已，没有将领愿意打攻城战。
何况眼下，他也没那个时间。
天亮之前若无法救出家人撤离，郿县中皇甫郦必然出兵来援。
到时可就走不掉了。
一念及此，董虢心中不由急了起来。
~~
甬道中，余烟未散。
马钧与那朱达领人刚走到甬道入口处，顿觉一股热浪袭面而来。
“太灼人了，待烟彻底散尽了再进吧。”朱达掩着口鼻退了回来。
“不可！”马钧急道：“若那石墙温度冷却，我等再泼水便是无用之功。”
听马钧这般说，朱达只得点头，随即带着马钧等人顶着那汹汹热浪走下了长阶。
来到石门前，身后十数名北军士卒，当即将提着的木桶往那石门上泼。
“滋啦！”
那石门一触水，当即冒出大量白气，随即‘噼里啪啦’爆响不断。
“咔嚓！”
随着近二十桶水浇下，那光洁的石门上终于出现一道小指宽的裂纹。
“裂了！裂了！”
“此法有效，朱头儿，快看，石门裂开了！”
“……”
见状，甬道中所有北军士卒纷纷欢喜地嚷叫了起来。
“快，快，给我撞开此门！”朱达亦满面狂喜之色，急忙招呼众人摆弄石门前那冲车。
朱达身后，马钧见了，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