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前尘尽了
想不到第一世父亲出家，不肯认自己这个儿子；这一世自己主动放弃复国，结果父亲依旧是不肯认自己这个儿子。兜兜转转，自己始终是他手中的工具，无论他放不放的下复国大业，只要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原来自己从未在噩梦里醒来。
“阿弥陀佛，慕容施主与我佛有缘，不如拜入老衲门下，常伴青灯古佛。”
“与佛有缘？”慕容复抬头望向藏经阁内的佛像金身，仿佛透过虚空，看见漫天诸佛静坐于莲花之上，他们的目光穿透了时空的界限，冷眼旁观着尘世的喧嚣与纷扰。他们的面容平静而庄严，仿佛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都已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不语、不怒、不笑，只是静静地注视着。
“如果我说不呢？”慕容复面无表情地盯着青袍僧人。
“慕容施主，不要执迷不悟。”
“世人在苦海中挣扎，或因贪欲而迷失方向，或因嗔恨而互相伤害，或因痴迷而不能放弃，既然大师选择了见死不救，那又何苦强求因果呢？”慕容复冷笑一声，“邓大哥自然不必为家父之死自责。”
萧峰面露诧异，见青袍僧人没有否认，当下哑然。
少林寺诬陷萧远山盗取少林绝学，误杀其一家，间接造成萧峰丐帮退位，威逼慕容复认罪，方丈偷情生子，如此之多的丑闻，纵使玄慈大师以死谢罪，少林寺也是名声大跌，面对鸠摩智单挑中原武林，慕容复力挽狂澜，只要能让其拜入少林寺门下，再过个几年，事情平息了，少林寺依然是武林泰山北斗。
说到底，江湖最重要的还是武力。
心念急转之下，众人都明了了其中利害。
“大师如要强留晚辈，那晚辈的兄长少不得要让少林寺背上勾结番邦的罪名，届时血流成河，大师慈悲为怀，于心何忍？”说完，慕容复不再纠缠，起身抱起慕容博的尸身，朝外走去。
三人跟着慕容复来到空地处，期间，萧峰见慕容复面如白纸，几次想上手，被萧远山拦下。
本来剑拔弩张的多方势力，见几人归来，此时全都转过头来，看着慕容复。
戏既然开场了，就得唱完。
众人看着慕容复，明明白袍染血，抱着一具尸体，面色惨白，非但没有任何狼狈之态，硬是走出了一股清冷矜贵的气度，仿佛神仙入凡尘。
“今日至此，往日恩怨随风而散，慕容复先行离去，山高路远，有缘再会。”说完，便一步步继续向山门外走去。
逍遥派门人和萧峰父子自然没有继续留下的想法，都随之而去。
“表哥……”王语嫣眼尖地发现尸体的眉目有些像姑父，但看了眼慕容复，终究没有问出口。
“撤。”黄裳下令后，快步追上慕容复。
萧峰父子见大宋三品大员武功如此之高，略有惊讶，然后就掩藏好表情。
慕容复的骄傲不允许他在外人面前有一点示弱，因此一言不发强撑着一口气，坚持走到山脚下，就眼前一白失去了知觉……
当慕容复睁开眼的时候，看到陌生的纱帐，感到左臂有处温热，轻轻转头就看到表妹正温柔地看着自己。
“表哥你醒了，我去叫薛神医。”
“不用了。”
见慕容复想要起身，表妹马上慢慢扶着他半靠着床头，还在背部垫了个软垫，然后转身倒了一杯温水想要喂他。
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我睡了多久？”
“不久，刚刚半日。”王语嫣想了想开口，“黄大哥帮忙找的这处别苑，说是绝对清净安全，让我们安心在这里住着，姑父的尸身已经安置在木棺内，就在大堂，大家都在等表哥醒了，再做安排。”
“咳咳……”
“表哥怎么了？你再躺会？”
“不用了，我没事。”
王语嫣看着表哥胸前染血的绷带，一点也不相信这是没事的样子。当时眼见着屋内下人端着一盆盆的血水往外跑，过了好久，薛神医才出来说了声无碍，差点把她吓哭。
“表妹，丧服准备了吗？”
“准备了，我这去拿来，你等会儿啊。”王语嫣见他有些疲惫的样子轻声软语道。
“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中，慕容复闻到一股又酸又古怪的味道，睁开眼来，就看表妹除了拿了套丧服，还端着一碗黑色汤药。
见表哥主动端过汤药一饮而下，二话不说，看准时机，塞了颗梅子蜜饯过去。
苦味混着梅子酸酸甜甜的味道也没那么明显了，慕容复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又有了一丝睡意。
“表哥再睡半日吧，这边有我们照应着。”
知道自己这会硬撑着起来也是给众人添麻烦的，便也没再拒绝。
“晚上记得叫我起来守灵，慕容家只剩我了，这事只能我来做。”慕容复看着王语嫣眼睛再次强调了一遍。
“好。”王语嫣见他坚持只得应下，扶他躺下后，仔细掖好被角。
许是真的太累了，慕容复很快睡着了。
王语嫣抬头再次看他的时候，他静静地躺在床上，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洒在他宁静的脸庞上，为他苍白的肤色增添了一抹温暖的光泽。他有双特别漂亮的桃花眼，现在双眼轻合，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是大自然精心绘制的画卷。尽管病痛让他的面容显得有些疲惫，但这疲惫并未削弱他的魅力，反而赋予了他一种脆弱而真实的美感。平时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略显凌乱，几缕发丝随意地搭在额头上，这种不经意的凌乱，反而增添了几分随性的韵味。身体被柔软的棉被轻轻覆盖，被子边缘随着他的呼吸轻微起伏，勾勒出他修长而匀称的身形。
伤病病并没有让慕容复失去光彩，反而在不经意间，让他的美更加深邃和动人，就像一幅静谧的玉像，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痴痴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