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你们自己选
姬香君已经换了一套衣服,细细的为佛的恩里克清洗完伤口后,又密密的绑上了一层绷带。
做完这一切,她朝李慕洲点了点头,端着盘子就走出了门。
直到她离开,佛德恩里克的目光都没有离开她的身上,低呼道:“上帝,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中国人,简直就是一位天使!李,我已经爱上她了。”
站在一旁的秦山脸色十分的难看。
“天使不天使的咱先放一边,佛的恩里克先生,谢谢你,你救了我一命。”想起刚才之事,李慕洲心中就一阵后怕,要不是佛的恩里克推了自己一把,估计这刀就要扎到自己后心了。
幸好是把木刀,要是把钢刀,这一下佛的恩里克非得交待在这儿不可。
这年头,死个马神甫就能被人做文章惹出轩然大波,一个德国容克贵族的死能闹出多大的风波,李慕洲不敢想,至少是现在的他无法承受的。
他心中侥幸,佛的恩里克却显得有些不以为然道:“李,我是一位贵族,贵族是不会看着自己的朋友受伤的。”
“以后你就是我李慕洲的朋友,也是山字营的朋友了。”
第一次见面时李慕洲也说过这样的话,不过那次他是随口胡诌,而此次则真诚了很多。
命运有时就是这般奇妙,两个来自不同国度的人,因为一些事机缘巧合的遇上了,然后两人的未来就此纠缠在了一起。
又说了两句,李慕洲让佛德恩里克好好休息,便和秦山一起退出了房间。
“大人,我去宰了那刘其古!”说着,秦山转身就要走,却被李慕洲从后面叫住了。
“老秦,你相信我吗?”
“有什么信不信的,你是大人,我是营长,你说我听着便是。”
秦山背对着李慕洲,把脸藏在阴暗处,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李慕洲上前,想拍拍他的肩膀,伸到一半手又缩了回来,轻声说道:“老秦,你若信我,这人先不要杀。放心,我肯定给你一个交待。”
“唔。有数了!”
丢下硬邦邦的一句话后,秦山直接就走了,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看李慕洲一眼。
李慕洲知道,护士值班房中的那次争吵已经在两人之间投下一丝阴影,为此他很苦恼,但他无法将自己所思所想向秦山和盘托出,至少现在还不行。
翌日下午,溧阳西门,城门内搭起了一个高台,并没有凉棚,李慕洲、郑天喜、朱贵、胡雪岩等人依次分坐。
而高台之下两群人坐在地上,左边是山字营一二营排以上军官,高四九和秦山坐在最前面,全体军容整肃,目不斜视,无一人发声。
右边则是三百多名太平军俘虏,此时正垂头丧气的坐着,里面还有不少伤员,王四毛躺在边上的一副担架上,这是李慕洲特意交待的,只要有口气在,抬都要抬来。
窄窄一条过道,将两群人分割的泾渭分明。
高台边上还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是一个漆着红漆的大箱子,徐清禳坐在后面,悠闲的扇着扇子。
外围则站立着绿营的士兵,城墙上还插着各种花花绿绿的旗帜,这出自于郑天喜的手笔。用他的话来说,既然是大场面,那总要搞得热闹一些。
在外面就是溧阳城中的百姓,他们早早到来,已经将这里围了水泄不通。
一开始百姓们还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猜测着这次要杀多少人的头,这时,李慕洲站了起来,双手往下压了压,坐在台下的山字营军官齐齐发出一声:“噤声!”
虽然只有二十几号人,可这整齐划一的声音却犹如闷雷炸响,惊得围观百姓心中一跳,立时就闭上了嘴。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高台上的李慕洲。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一个铁皮打的简易扩音器,大声说道:“诸位同僚,各位乡亲父老,这么大太阳晒着,那我就长话短说。
昨晚我军战俘营发生了一次小小的动乱,闹出了一些动静,想必大家也都听到了。今日我在这里就是想说一说此事。”
他这话一出,太平军那三百多号人就有些骚动起来,旁边围着的山字营两个排二话不说,哗啦拉上枪栓,把枪口对准了他们。
李慕洲继续说道:
“我上次说了,战场之上各为其主,各凭本事,你们被我军俘虏那是你们本事不够!你们扪心自问,自从被我军俘获,可有人打过你们,骂过你们?
如果有人说有,你站出来认人,我李慕洲亲手毙了他!有没有,站出来!”
他的一番话说得太平军众人都沉默了,和清妖打了那么多仗,山字营的确是他们遇到的最和善的对手,天天白米饭吃着,伤兵还特别有人给治,说实话,就是自己军中也没有这个待遇。
“我为什么要如此对你们,是我山字营的粮食吃不完,还是我李慕洲是九世善人投胎,还是你们上辈子是老子的债主,我这辈子来还债来了?”
有人想笑,被李慕洲冷冷的眼光一扫,顿时憋了回去。
“都不是!是我觉得大家都是苦哈哈的百姓,既然在战场上分出了胜负,那打完了就不要再分生死了。都是娘生爹妈养的,谁投胎做次人都不容易,不要把命丢在这里。
为此我还特意请了我军中的护士队来给伤员医治,可你们做了什么?”
李慕洲说着把手一挥,张林把一件白褂子拿在手上,在太平军战俘面前展示一遍。
“各位太平军的兄弟,这件白褂子你们眼熟吗?你们应该都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吧,你们都喊她姬姑娘。”
战俘中有不少人是姬香君负责治疗的,听李慕洲这么一说,再看见那被撕破的白褂子,就有人喊道:“姬姑娘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们有些人看看自己的伤,是不是自己看了都想吐,可姬姑娘和这群护士,个个都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忍着你们身上狗闻了都摇头的臭味,每天给你们那烂腿烂胳膊换药。你们每天吃得可香,有些姑娘一天下来,饭都吃不下,你们知道吗?”
李慕洲重重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就这么好的姑娘,你们还忍心伤害她。你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还是被狼叼走了?你们太平军口口声声说天下妇女皆是姐妹,你们就这么对自己的姐妹下手?”
听到这里,有不少人已经猜到护士们遭遇到什么了,有人站起来喊道:“李大人,你别说了,是我们对不起姬姑娘。”
“哪个狗娘养的干的,站出来,别坏了我太平军的名声。”
“就是,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做人不能丧了良心。谁干的?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他!”
见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儿了,李慕洲朝边上使了一个眼神,一队亲卫提着十来个人就上了台,按着他们跪在了高台之上。
李慕洲稍微让了让开,说道:“我部军法官已经查明,昨日变故便是由这十二人挑动,现在他们的生死我不来断,交给你们,你们说他们该死,我就砍了他们。你们如果觉得他们是同袍,想网开一面,我李慕洲马上放人!只要你们的良心过的去。
好了,不想他们死的,站起来!”
太平军众人四下看了眼,谁也没有起身,其中有人认出上面有自己相熟之人正想站起来,却又被边上的人给拉了回去。
台上的郑天喜傻眼了,哎,这是咋回事,太平军怎么一个人都没站起来,这十二人的人缘再差也没差到这份上吧。
胡雪岩若有所思,只有坐在箱子边上的徐清禳笑着打了一个哈欠。
昨晚一夜没睡,有些困。
李慕洲微微一笑,他在这里耍了一个心眼。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也都有从众的心理,谁都不想做这个出头鸟,如果他说想让他们死的站起来,估计很多人会因为平时的关系什么而不站起来,那这十二人就活了!
所以李慕洲反着问,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放过十二个人,他不仅要让他们死,还要让他们死在自己人手里。
“既然大家都想让他们死,那就死吧。行刑!”
“这人我来!”
秦山站起身,走到台前,让亲卫按下刘其古的脑袋,然后拔出长刀一刀砍下,随着一腔子污血喷出,一颗大好头颅就此落地!
高四九高喊一声:“老秦,好刀法,痛快!”
十二人皆是一刀毙命!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弥漫了开来。
李慕洲扇了扇鼻前,转过头对着三百多人,阴恻恻的说道:“好了,该你们了。山字营,准备!”
山字营军官听令哗的站了起来,一个左转,齐齐面向太平军战俘,个个脸色严肃。
台上郑天喜心中一惊,看李慕洲下一刻便要大开杀戒,站起身来,急急喊道:“李大人,杀俘不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