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死人
美酒、佳肴。
陈安、霍天青酒量都很好,一壶酒很开喝完。
陈安道:‘没酒了。’
霍天青道:“没酒了。”
陈安道:“没酒了?”
虽然说的都是没酒了,但意思完全不一样。
霍天青道:“还有酒,但我们已不能再喝了。”
陈安道:“你舍不得?”
霍天青哈哈一笑道:“我连命都舍得,更何况酒,只是我们真不能再喝了,这波斯葡萄酒虽然入口温醇,但后劲极大,若再喝我们就要醉了。”
他们还要决斗,醉了的人如何决斗?
陈安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也没有再说。
虽然没有酒,还有菜。
好多菜,均色香味俱全。
他们痛痛快快吃喝。
桌上放着一口剑,陈安的剑。
很多时候,陈安都会将剑放在右手旁的桌上,因为这样可以最快的拔剑。
霍天青对陈安的剑产生了兴趣,盯着看。
这看上去只是一口很普通的剑。
霍天青道:“据说少林神拳修炼到登峰造极,可以达到无坚不摧,无物不破的地步,霍天青的少林神拳好像已登峰造极?”
陈安道:“非但登峰造极,恐怕已到了前无古人的境界,或许达摩再世,论威力也比不上他。”
霍天青道:“你这口剑抗了他至少四五十次少林神拳,却没有断,这是不是一口神兵利器?”
古往今来,许多看上去普通的兵器,其实是真正的神兵利器。
陈安抚摸着剑柄,好像抚摸着自己的情人一样,脸上带着追忆之色,得意道:“这当然是一口好剑,非常非常好的剑。”
“这是什么剑?”
陈安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是在打探我的秘密?”
霍天青有些尴尬,任谁也不得不承认,对于剑客来说,剑就是他最大的秘密。
他闭上嘴,已不打算再问,可陈安却开口道:“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但我不会免费告诉你。”
霍天青一怔,笑道:“怎样你才会告诉我?是不是要我用秘密交换?”
“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酒还有多少?”
霍天青明白了,笑道:“原来你在打酒的主意,其实你完全不必这么做,阎大老板从霍休那里收刮了十几桶最上乘的波斯葡萄酒,你若要喝他一定乐意送你。”
陈安淡淡道:“得来的东西又怎比得上夺来的。”
他显然只想要霍天青的波斯葡萄酒。
霍天青也明白了,道:“还有半坛。”
陈安道:“很好,就用这半坛来换剑的秘密。”
霍天青没有意见,只见他拍了拍手,外面待命的天禽门弟子立马进来,然后在霍天青的吩咐下,将那半坛波斯葡萄酒拿了上来。
陈安终于开始说剑的秘密。
“这口剑不是古代的神兵,而是新打造的兵器,剑的长短形式虽然和寻常的剑没有什么区别,也并不太锋利,但这绝对是一口媲美古代神兵的兵器。”陈安道:“为了这口剑,我师父付出了三口名剑。”
“哪三口名剑?”
“八方铜剑。”
霍天青想了想道:“昔日中兴周室之明主太康、少康父子,集天下名匠,铸八方之铜,十年而得一剑,此剑名八方铜剑。”
陈安道:“就是这口剑。”
霍天青叹息道:“尊师可真是厉害。”
这是他发自真心,这样这一口剑得来实在不容易。
陈安继续道:“大夏龙雀。”
霍天青动容道:“可是十六国时代夏国赫连勃勃的镇国神兵大夏龙雀?”
陈安道:“不错。”
霍天青叹息道:“据传此刀乃天下第一神兵。”
陈安也感叹道:“我曾用过大夏龙雀,这的确是极难得的神兵利器,师父对他一直很珍视。”
大夏龙雀乃百炼钢刀,其上铭有: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可以怀远,可以柔逋。如风靡草,威伏九区。为了铸造此兵,据传死了近千工匠。
霍天青道:“第三口神兵是什么?”
陈安道:“照胆。”
霍天青动容道:“古之雄主武丁的照胆?”
传闻这兵器早就不存。
陈安笑了笑道:“你对武器很了解。”
“习武之人又则能不想得到一口神兵利器?”霍天青感叹道:“以三口绝世罕见的神兵,换一口新打造的兵器,你师父对你可真是疼爱有加啊。”
陈安好像有看到了薛衣人,目光闪过迷离之色,叹息道:“他是个好师父,我也应该是个好弟子。”
霍天青捕捉到他话语中有其他意思:“应该?”
陈安道:“我若成为天下第一剑,就有资格当他的好弟子。”
霍天青看着他,眼中露出了很复杂的神色,好像看到了自己——当初的自己。
陈安又开始喝酒,大口大口喝。
霍天青劝告道:“这酒不能多喝,容易醉。”
陈安淡淡道:‘人生在世岂非就是一场大醉,何时醒过?’
霍天青没有再说劝,他能感受到陈安的心情很不好。
他很想探听一下其师傅薛衣人的事,他相信薛衣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培养出如此厉害的弟子。
为什么这么了不起的人,居然甘心寂寂无名呢?
霍天青想不明白。
半坛酒,五斤,虽然不少,但也不多。
陈安喝酒喝得不慢,霍天青也主动请求一起喝,所以这半坛酒很快喝完。
菜肴还没有吃完,酒已喝完。
陈安、霍天青都已吃饱了。
陈安打了个饱嗝,起身朝门外走去,他要走了。
霍天青也站起,问道:“你醉了?”
若陈安醉了,他会改日再战。
陈安道:“没有。”
他的声音很平静,这不是醉了的人有的声音。
霍天青松了口气,他不希望陈安醉,他不想和醉的人交手。
霍天青提醒道:“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陈安道:“我没有忘。”
霍天青道:“既然你没有忘,就不应该走。”
他们要分出高下、生死。
陈安淡淡道:“正因为我没有忘,所以我才一定要走。”
霍天青皱眉道:‘为什么?’
他不懂,完全不懂。
陈安一直对着门口,背对着霍天青,直到这一刻才转身望向霍天青,道:“虽然我杀人,但有一种我不杀。”
霍天青道:“什么人?”
陈安道:“死人。”
霍天青瞳孔收缩,冷冷道:“在你眼中,我已是死人?”
陈安道:“这世上有两种死人。”
霍天青在听。
他不懂,死人应该只有一种,为什么是两种。
陈安道:“第一种是肉体消亡的人。”
这种死人很好理解,就是寻常意义上的死人,霍天青当然不是这种。
“另一种呢?”
陈安道:‘心已死的人。’
一个人的心若死了,就是行尸走肉,也可以算是死人。
霍天青脸色变了。
陈安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就属于这种死人。”
霍天青道:“我的心已死,我怎么不知道?”
陈安道:“你的心若没死,又何必来求死?”
霍天青大笑,好像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道:“你觉得你必胜?”
“我当然必胜。”陈安道:‘其实你也明白我必胜,因为你求死。这种事你可以骗过任何人,却欺骗不了自己。’
霍天青一张俊脸忽然涨的通红,这句话就如同一口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身上。
他全身颤抖,嘴角抽搐,眼睛也变得通红,他的伪装被陈安完全撕碎。
不错,一个人可以欺骗别人,但绝对没法子欺骗自己:
——他正是来求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