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十个人（求收藏求追读）
迷蒙蒙的雨幕如织，瞬间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
“得去庙里避避。”
眼看雨势渐急，没有踌躇太久，姜砚作出了选择。
姜砚感受着如炮弹般打在身上的雨点，不由叹了口气。
也不能说自己缺乏规划。
实在是由于这个世界还没有诞生制图学，手绘的地图实在太不准了。
学究们随便一笔下去，就是十里左右的偏差。
姜砚一路小跑，在山道的尽头顿住脚步。
依稀看清庙宇的轮廓，外墙斑驳，坑洼不平，屋瓦零落，荒草蔓生，俨然不知废弃多少年了。
仿佛随时都可能在风中坍塌。
目光钻过枝蔓相连的树丛，捕捉到了一点橘黄色的光。
“庙里有人。”
霎时间，一颗心悬在了胸膛和嗓子眼之间。
有火光，说明庙里盘踞的不是邪祟妖魔之属。
可恰恰因为有光，便不能确认对方身份。
就在这时，一声突兀的“咯吱”刺破“哗啦啦”的雨声，半掩的庙门忽地洞开，露出一张冷峻的中年人面孔。
这人见了姜砚，也是微微皱眉，满脸警惕。
姜砚认得这人的服饰。
青色缁衣，是衙门的捕快。
他从怀中掏出国子学的玉牌，也不多说：“我是外出游学的儒生。”
听到这话，中年男人神色稍缓，眯着眼睛瞧了几息，拍了拍破破烂烂的门板。
姜砚信步走进庙中，拾了根树枝，刮起脚底的黄泥来。
数十道目光一齐向他刺来。
他抬头回望，大略一数。
八名穿着青色缁衣的捕快，一名白发耄耋的老儒，松散地拢成一个圈，烤火取暖。
另一边的墙根里，一名昂藏大汉盘膝而坐，以宽大的熊皮斗篷裹住身形，依稀能看到内衬的褐色皮甲。
一行人中，唯有大汉没瞧自己，而是慢条斯理地撕扯着一条干肉，一点点塞进嘴里。
待一道道目光渐次收回，中年男人才坐回篝火旁，烤了烤手，出声道：“大家不用紧张。这位是新安县国子学的儒生。”
姜砚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出门在外，少言寡语。
这庙空荡荡的，承妙观与之相比都算热闹。本该安放着神像的神龛空空，早不知被人丢到哪处荒草中去了。
“这位兄台，烤烤衣服吧。”人群里有人招呼。
姜砚遂大大方方在篝火旁找了个位置，一边解下外套烘烤，一边与诸人攀谈。
原来，这群人是黎阳县的捕快，中年男人是捕头，名叫王尧，老儒是师爷，名叫任平。
姜砚有些奇怪，这么多年轻的捕快，还带着师爷，几乎就是一个县城的精干力量了。
都派出来做什么，难道有什么要犯脱逃？
但对方似乎不愿意透露，姜砚也不好追问。
任师爷也是读书人，主动与姜砚旁边的捕快换了位置，与他热络起来。
每天生活在一群武夫中间，似乎把老人憋坏了，没说几句，便笑出了和蔼的皱纹。
姜砚从任师爷口中得知，这群人里，只有王捕头和任平是第九境，其余人都未入境。
任平自然是第九境的儒生，而王捕头是第九境的武夫。
注意到这一点后，姜砚趁着话头尚温，开口问道：“王捕头，有事想请教一二。”
王尧盘坐在地，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应道：“请说。”
姜砚略作斟酌，将心中积蓄已久的疑问倒出：“武夫迈入第九境的条件是什么？我无意窥探，只是我家小弟九岁习武，如今已经七年，却始终未能踏入锻体境。”
“锻体境？”王捕快沉默着听姜砚说完，尸块般的脸生动起来，眉毛都扬起来几分。
“有何不妥？”姜砚察觉到了对方语气的异样。
王捕快开口解释道：“武夫的第九境叫泥胚，指的是打磨身体的每一处，像泥胚一样重塑，锻体不过是手段。把这一境叫作锻体，可见外行。”
见姜砚面色愈发沉郁，王捕头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民间武馆大都是如此称呼，也没什么可指摘的。但称呼的错误会导致方法的错误。”
“错误的方法？”姜砚意识到后边的话似乎才是重点，身子不由微微前倾，凝神倾听。
没想到，王捕头抛出一句没什么关系的话：“你玩过泥巴吗？”
姜砚下意识点头，但心思旋即通明雪亮。
“泥胚，要先软化，再塑形，最后风干。”
王捕头见他露出恍然之色，脸上露出笑意：“贤弟果然是读书人，一点就透。正确的方式，是打磨体魄，泡药浴，然后以金铁击打身上每一块肌肉，直到浑身都如铁铸一般。”
姜砚缓缓点点头，诚心实意地说道：“谢过王捕头。”
王捕头摆摆手：“小事一桩。”
这时，姜砚才想起，角落里似乎还有另一个武夫。
那名铁塔一般的军汉，生的虬髯虎目，此时正靠在墙角，嘴角挂着冷笑。
见姜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冷哼一声，粗声道：
“在我们镇抚司，可不用这么娘炮的办法。只需光着膀子，在狼牙阵、热铁砂、炮烙柱上分别滚上几天，等到全身没有一块好肉，自然功成。”
他这话说的自然而然，语调如絮叨家常一般，可众人听到耳朵里，毛发不由悚然而立。
王捕头眸中闪过一丝不快，看了姜砚一眼，低声道：
“这位是镇抚司的军爷。”
镇抚司。姜砚缓缓咀嚼了几遍这个名字，嘴唇不自觉抿起。
如果他没记错，镇抚司，是本朝专门处置他国间谍和妖邪事件的衙门。
有点类似前世的锦衣卫。
想到这里，姜砚又注意到，军汉固定披风的扣子是黄铜色的。
上边绣着一只凶猛的虎蛟。
这似乎代表了他的品级。
军汉一股脑说完，引得众人面面相觑，可他转瞬间似乎又失了兴致，不等任何人回应，又阖上双目养起神来。
这时。
又一声巨响在天边炸开，恍若雷公巡天。
接着，一道炽亮的白光照彻天地，轰隆声连绵不绝，“砰砰砰”的声音打在房顶上。
狂风撞开门扉，透出一条缝来，水的气味、泥土的气味、枯枝败叶的气味混成一团，一股脑冲进鼻腔里。
庙宇里的火光霎时间一黯。
疾风骤雨，天河倒悬。
王捕头阴沉着脸，默默向火堆里添了一把柴，站起身来，目光扫过众人，忽然将声线拔高了几分：
“依次报数。”
“一号，黎阳县捕头，王尧。”
“二号，黎阳县师爷，任平。”
“三号，黎阳县快手…”
“十号，黎阳县快手，宫梦璃。”
王捕头眸光凌厉如刀，扫过众人，默默点数，一，二，三…十。
他缓缓道：“嗯，不多也不少。”
任平在一旁小声科普起来。
凡差役外出，露宿荒山野地，每隔一个时辰都要点名查人。
这是为了防止有脏东西混进来。
姜砚轻轻颔首，眸光不经意间与女快手在空中碰撞，只见她束着高马尾，身量窈窕、容貌绝佳，肤白如凝脂，眉黛似青山。
尤其是那双吊梢眼，含情脉脉，仿佛随时要滴出水来。
与此同时，气海中的天地浩然气忽地清光澎湃，在他的腹部掀起阵阵叠浪。
“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