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
本杰明看到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带着嘲弄的笑意看向自己，而手忙脚乱地想要帮同伴解除束缚的他反而更像是那个被打劫的人——或者说整个场面更像是他们三个被对方一个人给劫了！
这不对啊，这不对吧！
“老实点，水平不够，至少眼色还是能看懂的吧？”雷斯劳弗腾出一只手来，给身下被制住的红脸脸颊上来了一巴掌，后者立刻就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地缩起了脖子。
“伙计，松点、松一点，我认输，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红脸和他的那个同伴在骑兵队里也算是颇有些勇武的，但在这个刚来没两个月的蛮子面前，他甚至都没脸说这是斗殴——那不认栽还等什么呢？
“啧，”头顶上传出蛮子不屑的声音，“马特轻骑兵，对吗？别急着否认，在帝国内外你们的价格都是骑兵里最低的。放到西边，就连帝国的弩手拿的都比你们多。”
“那你说的肯定是北边的高地弩手……”红脸垂头丧气地反驳，这话他自己说着都没底气，“所以你真的去过不少地方……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是个‘都卜勒’，你们这群蠢货。”
随着一个女性的清冷嗓音突然响起，本杰明两个被两只纤细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分开拉起，那个老兵这才有机会扯下头上那在背面缝了不知道多少绳子的披风——如果不是这些花里胡哨的装饰物在他第一次挣扎中缠住了手臂，之后又越缠越乱，他应该能更早摆脱它。
骑兵们的三双眼睛齐齐地看向那个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里的身影，那是一个精灵，无从判断年龄，穿着身翠绿底色的袍子，上面绣着精致的银色花边，灰金色的头发盘在脑后，露出了那双引人注目的耳朵。
之所以说引人注目，并不是因为右侧的那只和寻常精灵无异的尖耳朵——几个骑兵都出身自帝国东部，虽然并非边境，但的确有更多的机会见到精灵。眼前这个精灵有别于其他同类的地方在她的左侧：这一侧的耳朵上端平平整整，像是被什么利器割去了一截一般。
那里的确是被利器割掉的。更确切一点说，是敌人的长戟——顺带着险些削掉她半个脑袋。
“‘独耳’阿曼莎！”本杰明·鲁索立刻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叫了起来，“天啊，是、是您？我绝对不会认错，我是听着您的传奇故事长大的！”
“尽管‘传奇’两字有待商榷，但你甚至可以听着我的故事寿终正寝——如果你不再眼瞎，跟着这两个老流氓招惹一位‘都卜勒’的话。”精灵挥了挥手，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奇怪的称号。
雷斯劳弗将身下的老兵松开，他确信对方不会蠢到在一个队长面前再做反抗，哪怕阿曼莎不是他的直属上级。
“你可终于来了，”他走上前去，友好地拍了拍精灵那和他自己肩膀平齐的肩头，“没想到我居然也有被当成新人打劫的一天，你再来晚一点，我可就要哭着去找你啦！”
“哭诉你下手没分寸，不小心赤手空拳杀了三个人么？”被本杰明称作“独耳”阿曼莎的精灵看也不看这个由她亲手招募进来的老伙计，转头冲着那两个老兵抬了一下下巴，“去和那个新人解释解释什么是都卜勒，还是说你们也不知道？”
“知道，当然知道，”被雷斯劳弗放开的红脸老兵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招惹了什么人，顿时讪讪地点头哈腰，走到两个同伴的身边，讪讪地朝着雷斯劳弗和阿曼莎致歉，“是我们鲁莽了，如果早知道这位是东伊纳萨斯的‘双酬佣兵’，我们说什么也不会有这种非分之想的……”
“双酬佣兵？”本杰明有些迷糊地看向自己的前辈，这个年轻人显然还没有从直面传说的震撼中恢复过来。那个都卜勒的意思原来是这个？
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具有荣誉感或者威慑力的称呼……
“双酬佣兵，音译过来就是‘都卜勒’，”另一个老兵恭恭敬敬地将被他丢在地上的披风拾起、叠好，再双手捧着交还给雷斯劳弗，“字面意思，他们能够拿双份的报酬。”
本杰明眨了眨眼睛，他依旧想问那个最开始的问题：凭什么。
“冲锋骑兵的战马不会自己暴毙，长矛手的武器也不会自己折断，”红脸老兵低声道，“如果不想用人命去填的话，就需要这位一样的人来做这些。我们帝国没有这种专门的分工，而在东伊纳萨斯，这些人就是‘都卜勒’。最娴熟的技艺，最危险的任务，最高昂的报酬。”
红脸老兵看向雷斯劳弗，眼神中半是尊重半是困惑：“不过通常来说，像您这个年纪的都卜勒通常都会更……”
“更有威势一些？前呼后拥？被封为骑士、至少成为队长？”雷斯劳弗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他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他，“当然是为了报酬，像她这样的人拿的钱比我还少呢。”
他伸手试图搂过阿曼莎的肩膀，却被后者甩了个白眼扭身躲开，但其没有反驳的态度也证实了雷斯劳弗所言不虚。
被归类到重步兵里，没有弓弩和战马需要养护的雷斯劳弗基础薪水并不比那些普通步兵高多少，但作为老兵，他本身就能够领到双倍的报酬，“双酬佣兵”的身份能让这个数字再翻一倍——作为步兵队长的阿曼莎也就只是比普通士兵多一倍而已，精灵的身份并不能在这方面给她带来更多好处。
雷斯劳弗并没有追究三个倒霉蛋的冒犯，对他而言无论是道歉还是赔钱都没有什么意义，而阿曼莎的到来又让他无法要求更多，倒不如让对方离开省事。与此相比，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个把自己忽悠进“皇帝军”的精灵所带来的消息。
他熟悉阿曼莎，这个精灵和她大多数同胞一样，看不起人类世界的消遣娱乐，在这边赚的钱只会花在东边，她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为了去市集。
“明天可能会有一场恶战，”果不其然，当注视着那三个骑兵消失在视野中后，阿曼莎收回视线开口，“原本上面和对方已经约定好了，这次轮到他们假装溃败，我们大获全胜，但根据线人传回的消息，他们很可能会毁约。”
“有点意思，”雷斯劳弗耸了耸肩，和雇佣兵战团对垒的通常是另一拨雇佣兵，如果不是阿曼莎找到他说这边开价更高，雷斯劳弗现在应该是在另一侧，“那就打呗。”
声名赫赫的精灵佣兵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清楚对方不会纠结这种问题：“……所以我们要做两手准备，做追击态势的队伍不能陷入太深，如果过于深入的话，得有小队阻住对方迅速收紧的‘口袋’，给其他队伍争取时间。”
“这次的主要负责人是包括你我在内的几个老兵，作为回报，回来后我们可以额外领一个月的薪水，这在契约条文里写得清清楚楚。”
“能保证吗？”雷斯劳弗看着阿曼莎茶色的眼睛。
“放心，”精灵知道对方问的不是薪水，“你的位置在前侧左翼，对方如果毁约的话，一定会在那一侧反击，将冲在最前面的人和大部队切割开，绝对是最凶险的位置。”
双酬佣兵的嘴部向着两侧斜上方咧出了大大的笑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