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纵马夺船
眼见民愤似火，一众锦衣卫都不由紧张起来。
锦衣卫横行天下，最怕的不是敌人如何强大，正是面前这般众怒汹汹的场面。
——譬如正德年间，百官欲问王振之罪，暴怒公堂，时任锦衣卫都指挥使马顺出面喝止，被众官挥拳打成肉泥，死了白死；
再如万历年间，苏州织工抗税，打死锦衣卫、东厂番子多人，便连当时权势滔天的九千岁魏忠贤，也只得不了了之。
眼见内似场景竟欲重演，熊百户一时也失了主张，怒瞪那提议来藤县的属下一眼：“你出的好主意！”
那名属下早已面唇发白，嗫嚅不敢言语。
关键时刻，李长夜忽然开声，厉声喝道：“兄弟们马头向外列圆阵，驱马挡人，夺船扯呼！”
蓝锦天厉声喝道：“番子要逃，别给他们得逞！”
然而此时“放人”的呐喊声如山如潮，除了附近少数人，其他人哪里听得清他们说什么？
就算那听见了的少数人，行动力又如何能同令行禁止的锦衣卫相比？
一众锦衣卫齐齐调转马头，马头冲外，形成一个半圆，李长夜提起内力，高声叫道：“不好了，马惊了，大伙儿快散开啊！”
说罢跃下马背，一掌拍在马臀上。
锦衣卫有样学样，纷纷下马，鞭抽刀刺，群马齐齐痛嘶，摇头摆尾，便往外奔。
这若是锦衣卫冲阵，民众义愤填膺、血气正热，必然酿成大战，然而一匹匹战马发性，谁个肯同这些畜生拼命？下意识便四下躲闪。
好在这里乃是码头，几面环水，众人推搡之间纷纷落水，虽然一片大乱，倒也没造成多少死伤，马儿冲至水边自然停步，扭头往岸上跑去，顿时堵死了码头道路。
远近百姓齐声大骂，众锦衣卫理也不理，径直冲去夺了两条大船，刀子架在船老大脖子上，后面的簇拥着马车一涌而上，七手八脚解开缆绳，顺着江水便走。
蓝锦天没想到对方轻易破局，苦胆都要气炸，将身一纵，几个起落追至岸边，这时船儿已离岸两三丈远，蓝锦天尽力气跃出，翩翩落在船舷上。
两个锦衣卫挥刀便砍，蓝锦天一个鹞子翻身，从二人头顶翻过，落在甲板上，抽出剑来喝道：“不放下袁督师家人，一个也走不得！”
两条大船，李长夜和熊百户各自上得一条，蓝锦天跃上这船，恰是李长夜坐镇。
听他喝罢，李长夜回头看去，岸上喧哗一片，却别无第二个有本事跃来的，不由好笑道：“你当你是关云长，来赴单刀会？且看今日是谁走不得！”
蓝锦天心中一凛，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冲动。
但是再看李长夜少年模样，胆气忽然又壮，大喝一声，一招“湘子横笛”使出，拔剑横挥，想架在李长夜颈项上，来个擒贼先擒王。
李长夜不躲不闪，拔刀往外一挥，正拦住来剑，跨步一拳打出，蓝锦天身形微侧，左手捏剑指戳向李长夜虎口穴，李长夜腕子一拧，四指内曲，中指挺直如枪，正是华山绝学“铁指诀”，迎着对方剑指戳去。
蓝锦天见他如此应对，心中一喜，暗忖这小子招数精奇，难怪小小年纪竟做了百户，可惜毕竟少见了世面，不知本派“仙人指”的厉害……
念头方转至此，两根中指已然戳在一处，蓝锦天只觉对方中指坚硬如铁，相触之际，更有一道凌厉正大的暗劲涌来，摧枯拉朽般震散了自家指力，旋即“喀拉”一声，自家中指骨骼寸断，惨呼一声，缩手向后跌去。
好在他临敌经验丰富，虽败不乱，后退之间，长剑荡起，“钟离挥扇”护住身前。
李长夜得理不饶人，单刀一转黏住对方兵刃，左拳连出三招，或拳或掌，变幻不定。
蓝锦天左手重创不能招架，左躲右闪勉强避开两招，被李长夜一拳打中胸口，闷哼一声，腾腾腾退开几步，一屁股坐倒在甲板上。
几个锦衣卫趁机上前按住，摸出绳索将他五花大绑。
这时船尾传来惊呼：“李百户，不好了，他们上船追来了。”
李长夜奔至船尾看去，果然岸上众人下饺子一般，纷纷跳上船只追来。
李长夜暗自好笑：这不是巧了？早一天我也难为不得他，偏偏此时来，岂不是送上门来让我卖弄？
当下取长弓，搭重箭，双脚立地如根，屏息凝神撅屁股，摆出后金鞑子射箭的丑相。
此时水浪湍急，船儿御浪翻波，时高时低，李长夜身形随之起伏，却是不动不摇，及至高处，忽然撒手，一支长箭如电疾飞，破云穿空，轰的一声，正中后面一艘木船桅杆之上！
两船锦衣卫此刻大多在船尾，见了他这一箭，齐声欢呼：“李百户神箭！”
铲子形的箭头，一下便把那人腿粗细的桅杆射断大半，木屑飞溅之中，桅杆晃悠几下，居中而折，那船上众人大声惊呼避让，眼见得船只在江面打着旋儿，落到了后面去。
李长夜面露微笑，依法施为，连射三箭，每一箭处，必断桅杆一条，一连射得三只船儿在江中打转，其余船只见他如此箭法，尽数丧胆，都降下速度不敢再追。
船上锦衣卫欢呼不止，有人笑道：“李百户如此神箭，若早带了弓箭在身，昨日那些鞑子都走不脱。”
概因李长夜的箭法虽是利用心口小镜，从所杀鞑子记忆里学来，但他一身华山派绝学，眼力、臂力、内力，均远胜那几个鞑子，这手箭法在他身上所展现出的威力，倒比鞑子射手本身还大许多，因此众人有这想头。
正热闹间，忽听蓝锦天叫道：“狗番子，休得意！浔江水路必经梧州城过，本派有飞鸽传书，远比你们坐船要快，我爹知晓了此事，必然广邀同道拦截你等，识相的放了我和袁督师家人，我替你们美言几句，好歹放你们一条生路。”
李长夜看向他道：“倒是忘了你！来人，给我将他吊起在桅杆上，免得他爹年老眼花，认不出咱们的船只！”
此刻众人已对他极为膺服，纷纷大笑领命，几个轻功好的锦衣卫出手，果然将蓝锦天高高吊起在半空，顺着船身起伏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