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终局之始
今天狐斋宫显得比他还要高兴得多，那双洁白的毛绒耳朵几乎就没有停下过摆动，步伐也尤为轻快。
狐斋宫本来该是走在拜恩的身前，却忽然像是想了什么，逐渐慢下脚步与其并排而行。她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捻着头发，一边问道：“话说回来，姐姐总感觉这些年你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心里要是有什么烦恼的话不如跟姐姐说说，毕竟我可大你好多岁呢。”
姐姐这一称呼，是在狐斋宫知道拜恩的年龄远小于自己后，自然而然出现的。
虽然拜恩多次想要反抗，但是一想到明明大病未愈就从稻妻赶来驰援的狐斋宫，终究是没有多说些什么。
时间推移至今，随着二人间的情谊愈加深厚，也就被二人默契地保留了下来。
拜恩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决定顺着她的话说：“我可是刚刚照过镜子，一点没变，大概永远也不会变。”
“哼，这些年装傻的功夫倒是给你练出来了。”
幸好今天心情不错，所以狐斋宫只是拿着自己的神乐铃狠狠地敲了一下拜恩的头，就当是装傻充愣的惩罚，随后便扬长而去。
拜恩的屋子还是在老地方，围绕着他而建立的破旧房屋也勉强抵挡住了时间的侵蚀，只不过看着逐步攀上屋顶的青苔与绿叶，也就知道不再有人居住于此了。
除此之外，一路上狐斋宫没有留给拜恩过多时间去欣赏周边变化，就像是早就存了这份心思一样，不停地在找他搭话。
“你刚刚在写什么？”
“呃，遗书？”
“再瞎说话，下次落到你头上的就是姐姐的拳头了。”
谈笑闲聊之间，两人终于从居所处来到了真正的绯木城中。
如今城镇建筑其实也没有什么变化，甚至在几代人的反复修葺下愈加精致，可远处开垦的良田尽是丛生的杂草，街上的人流也与往昔无法比拟，是以清清冷冷。
拜恩不动声色地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了然。
其实不仅只是这里，即便换到三座岛屿上的任何地方，应该都不会比绯木城好上多少。
长达百年的战争，不知吞没了几代人、多少眷属，自然就会变成这样的光景。
拜恩曾为探求真实，将原有的命定之轨与而今的真实命运比较，发现自己的出现与预言无意间大大扭曲了战争的烈度与进程。
最为直接的结果便是，许多本该安乐长寿的人，都死在了战乱中。
天照遗留下的子民最为凄惨，不知是承担了她、亦或是拜恩的业报，连后代都没一个没能剩下；青鬼一族本是他的眷属，此刻也已经到了不与人类通婚，就无法延续种群的境地。
拜恩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浸染的不只有敌人的血，也不知不觉地毁去了自己深爱着的一切。
自从那些熟悉的面庞越来越少，他变得不愿抛头露面，可战争中民众的信仰不受影响，随时间愈加深厚。
而今日的特殊之处在于，他神力即将复原，故而将再次坐镇前方。
同时，意味着稻妻与绯木的同盟又将多出一个足以破坏平衡的尖端战力。
“神主大人，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大人，千万要赢下来！这是我爷爷最后的愿望。”
“巫女阁下，下次定要来光顾小人的店啊！”
这个消息在村中不算是秘密，所以当看见狐斋宫与拜恩一齐出现在街上，不亚于在平静的水面扔下炸弹。百姓们忐忑的心骤然被惊喜所充斥，眨眼间就沸腾了起来。
面对这般蜂拥而至的热情，两人也不急着离开，耐心地与他们一个个回应问候后，才在欢呼声中逐渐远去。
抵达终点的路途，在狐斋宫全力施以妖法的前提下大概是半天，而拜恩远离战场许久，正好可以借此时机同步一下信息。
“所以说说局势如何，我们还占据优势吗？”
“准确来说，从你那次犯蠢之后，我们就一直是优势哦。”狐斋宫一如既往的轻佻语气中，仍不可避免的有些责怪。
在拜恩以百年神力与垂死之身为代价重创六神后，影当机立断、率兵追击向西侧退去的魔神，不到三月便将其悉数歼灭，实现了后方的安定。
自那之后，攻守再次逆转，局势变成了绯木与稻妻两方对最后的同盟进行夹击，时至今日也算是战果颇丰、连战连捷。
明明不管以何种角度来看，这都是能够惠及日后的转折之战。
可不论是狐斋宫和影，或远方的天狗将军，亦甚至是坐镇稻妻后方的真，在以飞鸟寄来的信件中，口吻竟出奇的一致。
有责怪、有问候，却唯没有对他的行径加以赞赏。
对此，拜恩也不知该作何回应，但在几乎腐朽的心中流淌着的暖意做不得假。
今日，两人此行的终点正是神无冢，而影大概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有影和那只天狗在，当然不会让你失望。不过这次可得小心点，毕竟他们也快到拼命的时候了。”
狐斋宫口中的他们正是东方仅剩的七位魔神。在拜恩恢复之后，战况已经恶劣到了极点，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创造出意料之外的变数。
想到这里，狐斋宫忽然记起了前线将士们的另一要求。她向身边人问道：“哦，如果你还有更多元素刀油的话，我们胜算又会多上不少。怎么样，能量产吗？”
拜恩这些年来除了撰写日记外，还发明出了不少战斗用的炼金药剂。其中一种刀油可以为武器附魔上火与雷元素。
这样一来不仅使士兵杀伤力上了一个档次，也能够对某位魔神创造出的漂浮球状元素生物造成显著威胁。
可听闻此言，拜恩只是摊了摊手，无奈道：“火元素的刀油主要受制于煤矿产量有限，至于雷元素......我不能让影每天就只为我供能吧，前线可没有能撑得起整个局面的将领。”
经过多次交锋后，不只有稻妻与绯木失去了，疲于两面奔命的同盟更是在轰响的鸣雷声中，付出了两位魔神性命的惨痛代价。
如今比起拜恩，他们更为惧怕影那身超凡入圣的武艺与力量，只要她仍然坐镇前方，便可至少维持僵持之势。
狐斋宫撑着那张妖媚的小脸想了一会儿，也承认拜恩说的不无道理。
“可惜了，如果人类可以自己使用元素力就好了。”
半天的路途对于恢复了九成力量的拜恩来说算不得什么挑战，反倒是狐斋宫不适地轻喘着，显然是妖力有些见底。
在中心的营帐中，他们终于见到了对着布局图柳眉紧皱的雷电影。
影的模样看上去与百年前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但当二人进来时，她面色不善地盯着身前的拜恩。明明腹中有千言万语，可不善言辞的她到脱口而出时，只汇成了淡淡的一句话。
“我上次让你适当休息，你有听到吗。”
休息是个异常久远陌生的词。纵然上不了前线，但拜恩失去神力后倒是比之前更加拼命了，占星、炼金、规划城邦建设、探索自身权能极限等等等等......
所以饶是以他的记忆力也想不起上次真正阖眼的日子了。
但眼下他既不敢实话实说，也确实不太愿意在影的面前说谎，所以只好给予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应该...也许吧？”
“是吗。我明白了，等这战结束，我会用别的办法试试看能不能敲晕一位魔神的。”
影用冰冷的视线瞥了拜恩一眼，抛下这句看似是威胁的话语，就兀自闭上了眼，纵使拜恩怎么叫喊都不再搭理。
“快帮忙。”
当拜恩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狐斋宫，小声求助时，她更是直接别过头，向外走去。
“你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