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战争之处，哀悼之时

如果说拜恩现在最不想遇到的，大概就是和天空岛有关的人了，更何况是在这个敏感的节点。

而且这一切战争的纷乱与人世的哀鸣皆源于天空不知所图的愿望，现在一切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又有何事需要降下神谕？难道还嫌这片土地的苦难不够深重吗。

怀着这满腔的怨气，就算是对着眼前神使下凡，拜恩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所以，请问有什么指教？”

可即便是迎面而来的责怪，露塔斯伊也丝毫没有动怒，反而笑道：“看来您对我.....或是对天空之上的决定成见颇深啊，不过我对眼下的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喜恶，我只是来给予这里的人一些引导而已。”

“引导？”

听到这句话，饶是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拜恩也愣了许久。

虽然他知道，“引导人类”这的确是天使们的使命，但若是在这场魔神战争中给予自己一方帮助，真不会被那位视作偏袒吗？

“是啊，否则您这支队伍，可不剩几个人安然抵达村子里呢。”

这句话让本就不合的气氛变得更为僵硬。拜恩含怒瞪去，却只看到了一双深邃金眸犹如鬼魅。就宛若囊括了过去与未来的历史长河、以及世间的森罗万象一般，仅仅是视线交汇就足以让人神智迷失。

而她口中吐露的话语虽然有些令人不快，可姿态上偏偏却又无比笃定，让人提不起质疑的心思。

“我会为你们会提供一条绝对安全的道路，怎样？”

露塔斯伊一边说着，一边默默地注视着面色不定的拜恩，神情颇有胜券在握的态势。

拜恩先是望向远方空中盘旋饱餐的成群秃鹫，测算了一下法术加持所用的神力消耗，又在心中假设了数次发生战斗后的总体损耗。

最后犹豫再三，在生命与意气之间，他还是选择妥协。

“......感激不尽。”

“哈，无碍。”

耳边传来一声欣慰的轻笑，使者收起那对圣洁的羽翼，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接下去的两日中，那些被天照庇护已久的村中之民，第一次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他们所经之处大部分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所见之景没有半分壮丽，而就仿佛身临地狱，唯有死亡的阴影统治万物。

脚下大地本应畅饮天空降下的甘露，此时只能痛啜众生以血化作的咸涩泪滴。

悲痛压抑的氛围不可避免地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就连看惯了生死的露塔斯伊与拜恩都只是低下头颅，加快脚步匆匆而过。

第一日夜里，在众人沉睡之后，拜恩隐匿了自己的踪迹，独自前往这方土地上余怨最为浓厚之处。

跟随着直觉的指引，他目睹了一片被烈火焚尽的村庄。

除去无尽的残壁断垣，放眼望去的就只有难以统计与估量的人类残躯。

他们服装各有特色，旌旗也分属两派，唯有面孔上遗留的狰狞几近相同，仍然无声地诉说着悲伤往事。

拜恩缓缓向前，随着战争的脉络一路走到尸骸最为密集的地方，在那里见到了一具死去却仍在散发着旺盛生机的躯体。

只不过胸口处洞开的巨口淌出鲜血，意味着组成他魂体本质的核心碎屑，已然被人强行夺走。

这即是败者的落幕。

除去亘古流淌的地脉，无人会记住他们曾经存在。

“......”

拜恩沉默着拿起长枪，做起了与天照逝去之日相同的事情。

刨土、建坟、悼慰、安息。

——不只是为眼前人，而是为所有死在这场战争中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