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超越时空的景致

此时此刻，厮杀无休的战场上只余下零星抵抗。

正因目睹了迸射而出的惊世一刀，落于山巅的唯有雷光永恒之后，稻妻方的士气又是一波大振。

在不知由谁高呼了一声“将军大人胜了！”的契机中，那位鬼族千代就趁着时局混乱，孤身一人独闯敌营，以凌厉的剑法与身姿硬生生当着数个近侍的面，斩首了敌军的总指挥官。

接着，笹百合也顺应局势迅速改变思路。

他稍稍略施计谋，群龙无首的敌军阵型便被稻妻的优势兵力轻而易举地分割并逐个击破。

只不过身在后方的天狗总帅，脸上的表情没有因为这场来之不易的大胜而显得有半分喜悦之意。

随着一具具尸首从前方被运回，笹百合的脸色便会更阴沉一分。以他的记忆力，甚至还能念出每张面容所对应的名字。

其中不少人是他一手带起的同袍战友，甚至曾信誓旦旦地要带着他们衣锦还乡，如今却皆化作一杯黄土。

在人数近乎是对方三倍的情况下，这场战争己方的伤亡人数在笹百合的眼中几乎不可容忍，若不是他要坐镇全局战事进行调度下令，不然早就亲自披挂上阵了。

但话又说回来，这份罪责由谁承担呢？

那位天照大神人格魅力着实出众，即便敌军心知肚明已退无可退，可就在最绝望之时也在秉承着以死换死，乃至以死换伤的忠诚悍勇。

反观稻妻一方，所有人都心觉胜利在望，必然做不到舍生忘死，这是人之天性。

——不管怎么说，眼下的战局已定，他心中最担心的反倒不是这件事了。

笹百合手中紧握着那封从驻地传来的信件，在帐中急的来回踱步，良久之后又连声叹气道：“哎......所以拜恩大人这是跑到哪里去了。”

他虽然不太明白，这位失了全身神力的好友为什么好端端地突然从修养地失踪，但要是拜恩在这时有了任何闪失，他不仅自己会心中有愧，更是没法向两位将军大人交代。

恰好此时影已得胜归来，她一进门就皱眉看着像无头苍蝇般原地打转的笹百合，有些奇怪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你可算回来了！”

笹百合看到来人喜出望外。现在急事当前，他也顾不得影面色苍白、脚下虚浮的状态，匆忙迎了上去。

在接过密信看了一会儿，影眼中的迷惑才尽数消散——她之前倒是不知道拜恩居然是瞒着所有人的耳目来到山顶。

只不过在沉吟片刻后，她似是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留下了一句话，随即自顾自地离去了。

“——他现在......应该在为那位魔神送终吧。”

尽管笹百合听完这话后脸上的忧虑更浓了几分，但看影的样子应该是与拜恩彼此见过一面，那他能做的也只是随之任之了。

影向山山巅之上，拜恩如凡人一样单凭着双手辛勤劳作，耗费许久终于将天照留存于世的唯一证明——那柄破损的刀刃深埋入土中。

“愿你安息。”

或许是在响应他的哀悼，点点辉光逸散着流向天空，而金色血液慢慢渗入大地。

拜恩也不再犹豫，将手中的琥珀碎片捏在指尖，猛然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随着磅礴而亲切的力量涌入身体，眼前的景色也为之变换数度。

——首先是空无一物的荒芜。

——接着便是当下的金灿血液。

——再之后是遮天蔽日的漆黑灾厄，与挡在其面前、形单影薄的白狐少女。

她脸上有着永不消退的笑意，声音则拥有某种奥妙，竟超越了时空，无比清晰地传到了拜恩的耳中。

「所以啊，撕咬我的漆黑意志，」

「现在我已经失去了所有力量，」

「我的白辰之血就任您挥洒吧。」

「但是，尽管处于卑微的立场，」

「我仍希望您能聆听我的请求…」

「如果您能看见我所珍重之物，」

「那么就请您饶恕那些生灵吧。」

「如果您恩准我提出一个愿望，」

「就请您将我永远明亮的记忆，」

「归还给我热爱的这片土地吧。」

「希望以此，在您的肆虐之后，」

「仍然有美好的东西能留下来…」

可言语创造不了奇迹，微不足道的白色身影终是淹没于黑雾之中。

最后的最后，展现于他眼前的，是根系深埋、足以遍布整座岛屿，而身躯蜿蜒而上、与影向山融为一体的参天樱树。

仿佛由天地镌刻而成，其在此的模样，恰好就是狐狸的神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