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刘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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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渔夫

刘义符跟在刘裕身后,还未进那刘府,便听得阵阵嘈杂声。

“刘公,琅琊王进言,欲带兵马千人,先行北上修缮祖陵……”

“允。”

“刘公,庾氏、曹氏声称……我等只购得………”

“你与茂宗再去…………”

“刘公,王将军的信……”

“放那吧。”

“刘公,今日陛下到华林园与………”

“刘公,吴郡征募有三千青壮………”

队伍从门外排到了屋内,张邵领命后,刚走出来,见到刘裕父子二人,作揖行礼道。

“主公与世子怎来…………”

“无事,只是带车兵来看看道民。”

刘裕连掩盖都不愿掩盖,除了必要的大事,其他事务他向来是交由刘穆之打理,这不是最近一两年才开始的,自从刘穆之跟随他之后,向来都是如此。

数年前,刘义符就已经从征虏将军提为中军将军,获得开府的权力,而张邵如今的担任的官职,便是他的参军、记室。

“既如此,仆还有公务在身,恕不能陪……”

张邵与刘裕谈论几句后,便与那属僚一同出了府。

刘义符看到台阶两侧的奏折、讼书、信件堆积成一座座小山,一名名书吏在稳固原有的小山上,还在不停的继续往上叠着。

他走近了些,从人肉的缝隙中看到了刘穆之。

只见刘穆之右手握着笔,左手拿着信件,站在其身旁的书吏还在不断的述说着什么。

刘穆之在面对前后“夹击”的处境时,常以颔首回应,遇到了棘手的,则会停下手中的动作,斟酌片刻后再给出答复。

队伍排得长,可处理的也快,不一会,府门的队伍排到了堂外。

原以为刘义符会大吃一惊的刘裕,见他神色并未如自己所想一般,只是微微张了张嘴,眼睛瞪的比平日大了些。

这一幕,刘义符在高三的办公室见过,一张张白花花的试卷从打印机里弹出,摆满了一张张布满裂缝的办公桌和椅子。

昏暗的灯光,三棱页的悬挂风扇,以及桌上那如同城墙般的书本试卷。

“你现在可知道为父为何能早出早归了?”

“父亲怕不是要活活累死刘公?”

自己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刘穆之年纪是比刘裕大的,接近六十岁的老头,还天天九九六,他不病重谁不病重啊!

“事务虽繁杂,但多为决策,具体的事务都是交由小吏属僚们去做……”

刘裕回答的泰然自若,但却对刘义符的问题避而不谈,开始教起他如何处理政务。

出于无奈的刘义符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即使刘裕不比刘穆之,可自己一个门外汉,连小小佐吏都不及,自然要多学多看。

讲了有一会,刘义符不知刘裕是口干了还是腰酸了,遂带着他来到了庭院内歇息。

凉亭内的竹板上,还架有两支竹竿,刘裕拿起一把,又递给刘义符一把。

他手上的动作不紧不慢,将那透明泛光的丝线拨开,遂即,他又打开那小瓷罐的封盖,将几条蠕动的蚯蚓穿插在铁钩之上。

刘裕笑呵着自夸道,“为父当年也是捞鱼的好手。”

刘府比刘府要气派的多,溪水从假山流下,往凉亭打了个转,又顺着流了回去。

府内的侍从每日都会将死鱼捞出,再将小鱼投入其中。

当鱼线抛出,水面传来阵阵波纹。

刘义符从未钓过鱼,他也曾有过钓鱼的想法,可一旦想到打窝的饲料抛出,几乎收不回本时,他就放弃了。

老父亲见儿子手脚有些笨拙,便拿起他的鱼竿,演示两遍。

“先这般,然后……”

一大一小两条身影倒映在湖面上,刘义符佝着身子,打着哈欠问道。

“父亲不是捕鱼的好手吗?”

他摆弄着水桶中唯一一只与自己拇指大的小鱼。

“你以为,渔民是如何维持生计?”

刘裕依不觉得有何羞愧,反问刘义符道。

“儿不知渔民如何生活,儿只知靠父亲的捕鱼之术,儿与娘亲也要瘦成这竹竿模样。”

眼见为实,毕竟刘义符也就只看过刘裕钓鱼。

“你这小子,怎摔了马后,竟说些胡话。”

面对儿子的尖牙利嘴,刘裕忍不住笑骂道。

在“讥讽”后,刘裕还是执着竿,一动不动坐在那胡椅上。

灰白长鬓随着一阵清风摆动,他缓缓说道。

“为父上次打渔,都不知是何时了。”

刘裕早年家境贫寒,落魄到靠砍柴、种地、打渔和卖草鞋为生,勉强维持着每日的温饱,后来因为赌博而倾家荡产,受乡邻所轻。

什么是卯金刀之谶?

老刘家之后,卖草鞋,家道中落,这buff都叠的不能再叠了。

刘义符如此想到,忍不住心中感叹一声。

天命之子,当如是!

夕阳渐渐落下,黄晕与晚霞交替,凉亭外传来唤声。

“主公。”

刘裕半眯着眼,好似睡着了般,一时间有些错愕,他偏头看去。

“主公与世子来府上拜访,穆之因公务招待不周,还请你们父子体谅呐。”

当刘义符真正近距离看清刘穆之后,不免又是一番感触。

比起刘裕的灰黑参半的鬓发,刘穆之眉眼处都显着几分苍白之色,好在他平日喜穿白色褥衫。

若是以另一种视角看去,颇有股得道高人风骨。

看到刘穆之后,刘义符莫名联想到另一人。

“你这府邸上下我都逛了个遍,哪需要招待?”

刘裕将竹竿放在一旁,起了身,先一步来到刘穆之身前。

先前还一幅慈父模样的刘裕,竟与刘穆之渐行渐远,让刘义符独自一人收拾残局。

“留世子一人,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刘穆之在一个时辰内处理完那些堆积政务,心细程度,不能以常人相比较。

刘义符完全可以撩袖子不干,直接追上来,可他却偏偏留在凉亭。

“世子果真变了。看来,主公那晚是将穆之所说都听进去了。”

刘穆之笑道。

“哈哈!”

“我不是向来都听你的!”

年过半百的老头,此时却……却笑得像个半大的孩子。

“我也时常抱有怀疑,那林中是否真有祥瑞现世。”

“主公可从来不信这些。”

笑声过后,刘裕突兀问道。

“你说,到了那天,司马氏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