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回家
胥吏左瞧瞧，右看看，“哎呦”一声哀叹，重重跺脚，便紧忙去追赶沈立筠。
“大人！大人！那咱这税到底……到底是怎么个收法？”
沈立筠摆摆手，说道：“收得上来就收，收不上来作罢。眼下正是春荒时节，着手保证百姓播苗才是重点，不可将大户逼得太过火，以免他们狗急跳墙，坏了我的大事。”
胥吏暗暗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大人放心，这种事我还是省得，这几日我定会盯紧百姓的播苗之事，绝对不会出意外。”
沈立筠点点头，踏出了府衙，翻身上马，正准备去黄河看看，却听到了老远一声呼唤。
“玄竹兄！玄竹兄！”
沈立筠侧目看去，只见周巡年带着焦急的神色，手中握着一份公文，朝他匆匆跑来。
“伯贤兄可是有何事？”
周巡年明显是天天坐着读书，体力差得不像话，才跑了几步便气喘吁吁。
“玄竹兄，在下看了看宋州所属诸县的劳役花名册，心生一计，可保百姓安心播种，又可保府衙收来足额的赋税。”
“哦？”沈立筠目光一闪，从怀中取出一枚印信，朝周巡年掷去，匆匆说道：“伯贤兄想到什么，尽管放手去做便是，有此印信为凭，旁人不敢难为你。”
说罢，沈立筠勒紧马绳，双腿一踢，胯下红鬃马便飞驰而出。
“玄竹兄！”周巡年还想再说什么，但眼前除了尘土飞扬以外，哪里还有沈立筠的身影？
看着手中的印信，周巡年用手猛地握紧，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回身大步朝府衙走去。
……
“吁！”
沈立筠勒紧马绳，看着前面的沈家小院，心中犹豫起来。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回家了？
想起家中那个不靠谱的父亲，沈立筠心中一软。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处处皆是算计。
唯一对自己好的人，便是自己的这个便宜父亲，说是心里没感情，那是假的。
思来想去，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壮举，自己恐怕是怎么都学不来了。
沈立筠摇头一笑，翻身下马，将马拴在门前的拴马桩，径直朝院中走去。
“少……少爷？”
一个小丫头正提着一桶水准备去浇花，迎面便见沈立筠朝自己直直走来，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在经过短暂的头脑风暴后，小丫头“啊”了一声，也顾不上手中的水桶了，“扑通”一声扔到地上，大呼着朝内院跑去。
“老爷！老爷！少爷回来啦！”
沈光信手中握着一本《抱朴子》，打扮依旧的前卫与不羁。
立春刚刚过去，寒风依然刺骨，沈光信披着一件薄道袍，大敞着胸膛嘿咻嘿咻跑出来。一见沈立筠，便哈哈大笑着张开双臂。
“好儿子！多日不见，想不想爹啊？”
这一下着实抱瓷实了，沈立筠感受着沈光信胸膛的热气，艰难的说道：“孩儿不孝，多日未曾踏及家门看望父亲，心中实为惴惴不安。”
“嗨呀！”沈光信推开沈立筠，大手一拍他的肩膀，大喇喇的说道：“好男人自当志在四方！你既然做了咱宋州的知府老爷，定然公务繁忙，爹不怪你！”
话及此处，沈光信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今日怎么突然回来了？”
沈立筠讪笑道：“孩儿正准备去黄河瞧瞧水势，顺路……顺路来看看父亲……”
沈光信本来笑嘻嘻的脸顿时拉下来，指着沈立筠大骂道：“好啊！你这不孝之子！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想来看看爹是吧？来来来，看为父怎么教训你！”
沈光信作势便要打，沈立筠早就料到沈光信会这么说，提前闪身，躲过了沈光信的手。
沈立筠站在远处，拱手道：“爹，孩儿今日公务繁忙，改日再来看爹。”
说罢，沈立筠作势要走，却听沈光信说道：“立筠啊，你可是要去看看黄河水势？”
沈立筠转过头，诧异道：“没错，父亲的意思是？”
沈光信拍了拍手，朝着远处大喊道：“秋儿，来！别躲在那儿，老爷都看见你了！想看少爷就过来大胆的看！”
沈立筠一阵汗颜。
自己的爹沈光信只苦心钻研于道法，为人奔放随性，自然没有那么多规矩。
而自己呢，不管是上一世的自己，亦或是这一世的自己，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上下尊卑的概念，对待下人自然也是该如何就如何。
因而在沈光信的小院中做下人不但禄银高，而且自由又轻松，做好自己的活便是了，下人们一个个皆是大胆得很。
秋儿便是刚才向沈光信通报的小丫头，瞧着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听到沈光信的传唤，低着脑袋，踏着小碎步走到沈光信面前。
“秋儿见过老爷，少爷。”
沈光信指着沈立筠，大笑道：“来，秋儿，瞧瞧少爷模样如何？”
秋儿偷偷瞥了一眼沈立筠。
剑眉星目，肤色白皙，鼻子不算高挺，却很精致和气，嘴唇不薄不厚，正正好好。
秋儿当即便红了脸蛋，轻踏地面，嗔道：“老爷说什么呢！”
沈立筠也是鄙视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没正形的爹。
沈光信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说道：“秋儿，你前几日跟老爷说，可是宋城西边，临近汴水的岸边，黄河水近来不安生？”
“啊？”秋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沈光信还是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不靠谱的人，又重复道：“就是你出府采购的那几日，回来跟春儿说的，老爷我听到啦！”
“哦……对！”秋儿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沈光信急道：“老爷，你怎的偷听人家说话！”
沈光信将脸一撇，哼道：“什么叫偷听？这是老爷的家，老爷想去哪就去哪，是你们恰好说给老爷听的，懂吗？”
面对不要脸的沈光信，秋儿只能干着急，嘴上却说不出来什么。
沈立筠却是面色一动。
宋城西边……
“爹，既然如此，孩儿便走这一趟，瞧瞧到底是何事。”
说罢，沈立筠拱了拱手，便匆匆离去。
秋儿挠了挠头，嘟起小嘴，纳闷道：“宋城西边？我那日真是这么说的？”
沈光信哪里愿意听这糊涂小姑娘的自言自语，抱着他那本《抱朴子》，修道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