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白夜
是日，白湖村民已经被白湖上空的大灯折磨了三四夜。不过海索目前还没听到有人敢对他这神父有什么怨言。
这蒙汜典仪造出来的东西是个“太阳能夜灯”，白天储能，夜晚释能，技术先进到令海索无法理解。
离湖远些的人家还不算太受罪，可紧挨着白湖的修道院就倒霉了。
“阿诺德，打起精神来。”海索厉声道，“已经亮了好几夜，我都习惯开灯睡觉了，你还没习惯？”
“待会去见爱因希德女士，你这一副死相不纯给我丢人？”
阿诺德连打了几个哈欠，又啪啪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终于是清醒了一些。
“大师，您这金枝术法太厉害了，我们这些凡人是真遭不住啊！”
“什么凡人不凡人的？”
“你一直往北边走，走到北冰洋，那里的太阳半年不下山，人家的日子不是照常过？”
海索这是纯纯的吹毛求疵，他这几夜望着天上的大灯越看越愁，生怕有人看出来这是“巫术”。
心情烦躁，就拿阿诺德出气。
眼瞧着阿诺德吓得似鹌鹑，海索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不过你也是经历得少了，不能过加苛责。”
“这趟去书屋，就是找爱因希德女士求来‘解决之道’。”
“反正也没几步，你就稍微撑着点……”
“遮光眼罩！一德涅尔三副！”
“三副一德涅尔！眼罩遮光！”
什么玩意儿？
谁在大街上乱吆喝？
海索定睛一看，那边歪着个双轮小推车。一旁站着的贩子正卖力地向围观村民挥舞着自己手里捏的东西。
“遮光眼罩？”
海索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凑到跟前一看，哪里能看见什么“眼罩”，只见那小推车上的破布条垒成了坡。
“贩子，你这简直是抢钱呐！”
无良商家在这骗老百姓，神父不得不出来仗义执言了。
“一德涅尔够人吃两天面包了，到你这就能换三条破布？”
“欸！”
那贩子刚想开喷，却发觉面前这人穿得像个教士，不似寻常百姓。
“欸，这位大人，我们家这东西可不一般，那可是纯羊毛制成的！”
“您试试，只要戴上它，保您睡得佳！”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就是拿个破布条把眼睛给遮住吗？
“我这破袍子随便撕一块下来，说不准都比你这破玩意儿效果好。”
那贩子见海索如此豪横，已经将其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神父大人呐，您有所不知。”
“这段时间啊，巴伐利亚这块风声很紧。施瓦本那边已经出了些乱子，据说我们这也会受波及。”
“白湖村，乌撒福特镇，乃至整个修兰斯坦因的货物商品都是奥格斯堡的商队在承运。”
“今日布料还是这个价，再过几周可能就不一样了。”
囤货居奇是吧？这贩子肯定是克里斯蒂安弄来的“好人”。
由于克里斯蒂安这帮买办过于不当人，海索本人也绷不住了。
“乡亲们，圣所已然知晓诸位的难处。”
“还请大家多忍耐一段时间，对此问题我已有些眉目。”
“还望各位理性消费……”
海索瞪了一眼那忽悠人的贩子。
“莫要冲动，一不小心上了人家的当……”
“阿诺德！”
他一巴掌拍在阿诺德的肩膀上。
“快走！”
再不快些，还不知得有多少牛鬼蛇神跑出来浑水摸鱼。
到了书屋门口，大门还没推，海索就喊上了：“爱因希德女士～”
“奥科里多神父，女主人有请。”
赫密特太太这门开得真“及时”，差点撞到海索脑门上。
稳了稳身子，正了正衣冠，海索往书屋里走了走。屋内的书架排列比上次来时更加复杂，与迷宫没什么分别。
这种扩展房屋内部空间的金枝术法有如神迹。
“爱因希德女士……”
绕了半天，海索头都绕晕了，好在最后还是找到人了。
深处隐蔽房间的圆桌上，奥莉薇娅拿出一只精致的木盒，打开一看居然是茶叶。
这年代欧洲有茶叶进口吗？
“大师认得此等梦境之物？”
“梦境之物？”
想起来了，梦到那所谓的“镜潭”时，“司书”曾拿茶叶招待过海索。
想必隐士并不知晓茶叶源自华夏，却在梦中见过，便以为是梦境之物吧。
相当合理的猜想。
“当然认得，此物有提神之用，以水冲泡，则清香四溢。”
奥莉薇娅佩服起海索的“见多识广”。
“在梦中游历，有幸得到一点，还望大师不要嫌弃。”
说着，她拿出几只瓷盘，拿盘子泡起来茶来。这种泡法，海索属实是闻所未闻。
不过这茶叶的味道确实挺香的，香得有些不太正常。
这是怎么回事呢……
嗯，不对，海索这是有正事要办。
“咳咳，女士，那‘未见之花’可有效用。”
“若是不够，我的花园中还有其余花草。”
“够了，够了。”
隐士起身，从旁边的橱柜中摸出一块布，里面裹着奇怪的镜片。那镜面被某种漆黑的颜料涂抹，海索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深邃的黑。
“‘未见之花’制成的镜片，没有光能逃脱它的捕获吗？”
海索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够玄就行了。
“依大师您所安排的，我们利用性相之间的拗转关系来吸收多余的光。”
“正如诸多密教学徒所言：‘光在梦境中行过，它的影刻在了醒时世界的每一个日晷上。’”
“使用适当的方式，我们就可以将‘光’保存在‘钟’里。”
“嗯，嗯，就是如此。”
完全没听懂。
海索无奈地望了一眼边上站着的阿诺德，他也是一脸茫然。
“阿诺德，你还不懂？”
他没料到神父竟然会点自己，因而显得惊慌失措。
“还不赶紧向爱因希德大师请教！”
“是，是，奥科里多大师。”
“爱因希德大师，这……”
奥莉薇娅是很给面子，或者说很给海索面子：“呵呵呵，教学相长也……”
还好把阿诺德给带来了，计划通！
简而言之，奥莉薇娅给阿诺德讲课，而海索在一旁偷学。
七种性相，七种准则的存在，他早就知道了，但七相之间的相互转化，他还真没听说过。
估计是《七相论注》之类的书太难读，海索翻了几页就扔一边去了，导致很多重要的东西都不知道。
研习金枝术法果然不能急躁。
“……沿着顺序可以实现诸相间的转化，从‘雾’到‘火’，从‘火’到‘光’，再从‘光’到‘钟’。”
“金枝术法就是依靠不同准则的组合与嬗变来发挥效力。”
“对准则的掌控就是逻各斯的权柄，因而在某种程度上，金枝术法可以说是权柄之延伸，甚至说是权柄之借用了。”
听起来，密教徒施展金枝术法就像炼金一样。把什么和什么丢到一起，就能产生什么特定的效力。
如此看来，密教学者倒像搞化学的，神秘学也像个经验学科。
“哦，我明白了，大师。”
“‘未见之花’是生长于别重历史的存在，它不属于这重历史，故而富集钟相。”
“使用强大的钟相之力，便可以诱导‘光’向其转化。”
“正是如此，阿诺德。”
海索听到这里也差不多明白了。
说得通俗一些，这黑不溜秋的镜子就是个能吸收光茫的密教法器。
海索拿起那黑镜片往蜡烛旁靠了靠，那烛火未灭，但其四散的光却明显暗了许多。
这黑东西莫不是被金枝术法搞成了什么“绝对黑体”吧？但“绝对黑体”能像这样？什么魔法“黑体”？
嗯，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反正就是神秘学。
“这‘吸光镜’的确是有用，但有一个问题。”
海索终于把问题谈到了关键点上。
“这东西能批量生产吗？成本高不高？”
如果这玩意儿贵得要死，那到晚上还不如直接拿块布把眼睛蒙上。
“嗯，这个嘛……”
果然没这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