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久不见

初冬，江城这边的寒意还不浓。依旧是阳光普照，光线微暖，从天际肆意的洒了下来。

顾寻随着人流，出了机场，站在路边等待公司派来接待的车辆。

微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她紧了紧大衣的衣摆，巴掌大的小脸缩在黑色大衣堆起的衣领里。

黑色的商务车，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副驾驶的窗户降了下来，司机歪头看着她。

“顾小姐？”

“您好，我是。”

“您好，我是威廉总派来接您的，他在酒店等您。”

“好的，谢谢。”

她开了车门，抬脚上了车，在后排的座位上落了座。

她坐姿端正，即使在无人的空间里，脊背也是挺的很直。

车子平稳驶进车流里。

她侧眼看向窗外，窗外的景物，一帧帧从眼前飘过。

熟悉又陌生。

七年零五个月，已经有很久没回来过了。

再次踏上故土，顾寻有片刻恍惚，近乡情怯，这句话似乎具象化了。

那繁杂的情绪，又慢慢从心底攀升。

一点点侵蚀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她不仅嗤笑自己过于担忧，都这么久了，江城这么大，怎么可能会再遇到曾经的人。

此次，也不过是一个短暂的出差而已，正因为她的英语口语是全公司最好的，也因为她老家是江城的，所以江君辰才把她派来辅佐威廉。

合作谈成后，她就可以离开了。只是短短几天时间而已。

思绪收回，她回了神，又恢复了之前清冷寡淡的模样。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她提着行李下车，在前台处领了房卡，把行李送回房间，才按照威廉发的房间号找了过去。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房间里遇见陆淮序。

那个在她青春岁月里长久的停留过的男生。

如此，意外，在回来江城的第一时间里，遇到的人，竟然是他。

他被威廉几个人簇拥着，指尖轻捻袖口，笑意不达眼里。

陆氏集团的太子爷，竟然是陆淮序。

真的是风光无限。

如今的他，身上再没了那份桀骜的少年气息，整个人透着上位者的杀伐果断。

看到她进来，威廉已经迫不及待的过来拉着她，走到陆淮序身边，用他那蹩脚的中文开始介绍起来。

“陆总，这位是我的翻译，顾寻顾小姐。”

“顾寻？顾小姐，你好！”

陆淮序声音清冷疏离，话语里带着几分探究。

硬要在她平静的脸上找出些别的情绪来。

可是，他终究还是失望了，相对于自己波澜起伏的内心，她的面色依旧平静如常。

顾寻再抬头时，跌进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眸里。

说来也奇怪，陆淮序眼神清冷，但是分开的这七年，她总是反反复复在梦里梦到这双眼睛。

他抿着唇，下颚线又紧又直，看她的眼神如同陌生人一般。

也是，七年了，他未必还记得自己。

顾寻稳了一下自己慌乱的心神，朝他伸出手。

“陆总，您好，我是顾寻，是威廉总这几天的翻译。”

手指纤细修长，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细腻，他微微低头，看着眼前白的发亮的手腕，不禁想到多年前偷偷牵手的那一次。

那光滑的触感，让他反复回忆，以至于到今天还这么念念不忘。

他的掌心微热，握住她的，她的手指微凉，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短暂接触，堪堪碰到她的手指前端，他就收回了手。

陆氏集团根基深厚，老陆总半隐退后，陆淮序更是大刀阔斧的进军多个行业。

陆淮序是这样的，他是天生的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如果说，他这辈子在哪个人身上栽过跟头，那估计只有眼前的顾寻了。

她长发披散开来，随意的散落在肩头。眉眼还是之前样子，只是瘦了很多，眼窝有些深陷。穿着白色衬衣，熨烫的很工整，黑色直筒裤，很职业的装扮。

她坐在威廉身边，微微低头，和他低声交谈。

神情寡淡认真。

变了，又好像没变。

瘦了，真的是瘦了很多，那些婴儿肥都褪去了，只剩下巴掌大的小脸。

顾淮序坐在他们的对面，眼神肆无忌惮的落在她的身上。

明目张胆的打量着她。平静多年的内心如同兵荒马乱般的慌乱起来。

他腕骨微微凸起，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捻着袖扣。

这是他斟酌事情的时候惯有的小动作。

顾寻抬头，又撞进他的视线里。

他的眼神，直白，不遮不掩，直勾勾的看着她，带着几分探究和打量。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与他视线这样对视的时候，是在高一，一场篮球比赛的时候。

他站在球框下，微微汗湿的头发随意的散落额间。

冷白的颈侧泛着红，他昂着头，喝着矿泉水，下巴上的汗珠顺着喉结滑落到胸口。

在刺眼的眼光下，显得格外的青春张扬。

喝完水，他转头看到了她，冲她喊道：“顾寻，好好给我加油。”

那个时候，他的眼神也是这般直白，滚烫。

这种感觉，让她又慌又乱。

她错开视线，注意力重新回到手里的合同上。

几番交谈下来，合作谈判的并不是很顺利。

顾寻总觉得他是故意针对，可是又觉得他的想法句句在理，实在又挑不出任何不妥的地方。

中途休息的时候，她转身去了走廊远处的卫生间。

冰冷的水，划过手心，让她慌乱的思维回笼，慢慢找回了理智。

堪堪抬头，却发现他出现在镜中。

她不由得挺直脊背，看向镜中的人。

两人的视线在镜中交汇，纠缠。

斑斓的阴影里，他的眼睛里带着细碎的光，里面倒映出来的是顾寻有些不知所措的脸。

他伸手撑在洗手台上，修长的手指按在没有温度的褐色大理石镜面上。

将她环在自己的怀里。

“陆总？”

她惊慌失措，微微挣扎，想要脱离他的禁锢。

“顾寻，认识我很丢人吗？”

他微微抬头，温热的呼吸在她的颈侧，耳边。

即使看不见，顾寻也觉得那块地方像是着了火般，热了起来。

“陆总，这是何意？而且，这边是女厕。”

她强壮镇定，与他在镜中四目相对。

顾寻的第一感受是，他与过去的陆淮序已经不像同一个人了。

过去他眼神清澈柔软，可是如今只有冷厉。

陆淮序的唇角勾了勾。只是那笑意并没有达到眼里，眼神依旧清冷疏离。

他的手从台面上撤离，直接握在她的腰际两侧的软肉上。

她的腰肢很纤细，只够他的手掌盈盈一握。

隔着衬衣单薄的布料，他的掌心滚烫，顾寻的心里不由得颤了颤。

“陆淮序........”

他冷笑：“老同学，不打算装下去了？顾寻，你可真出息了。”

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停顿几秒，看着她镜中那副寡淡的模样，滚烫的触感从她的腰侧撤离，不再多看她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等顾寻出去时，走廊里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她回到刚才的房间里，发现他已经端坐在刚才的沙发上。

头上灯影打下来，在他的眉眼上折出一道浅浅的阴影，不锋利，却冷感迫人。

她进来，他未分半点视线给她。

全然像是陌生人一般。

仿佛刚才在镜前环住她，逼问的人不是他一般。

谈判继续下去，整个房间里只有她清脆的声音。英语说的异常流利，顺畅，正如当年。

她的英语成绩总是全校数一数二的，所以如今这样，也在陆淮序的意料之中。

只是她每次和威廉对话时，总是喜欢侧耳倾听，两人亲密交谈的样子，让他觉得格外的刺眼。

不开心是真的，嫉妒也是真的。

十七岁的顾寻，可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的顾寻，总是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对着他笑。

合作事项暂时未敲定，陆淮序为了尽一下地主之谊，在楼下的餐厅安排了晚餐。

用餐的包间，装修的很有格调，私密性也极好。

在美味佳肴面前，一天的疲惫仿佛都落了幕，众人依次落了座。

顾寻想找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可是她是威廉的翻译，只能坐在他的身侧。

而她与陆淮序之间，只隔了一个威廉。

推杯换盏，是中国社交礼仪的一部分。

酒桌文化，往往是很多合作促成的源头。

威廉是地道的法国人，善于社交，但是对中国的酒桌文化，一知半解，但是在众人的喧闹声中，不知不觉也喝了不少酒。

过来之前，江君辰就格外叮嘱顾寻，让她好好配合威廉，促成这次与陆氏集团的合作事宜。

几番内心挣扎之后，她举起手中的酒杯，站了起来，看向端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他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不显山不露水，眉眼间没有半分情绪显露出来。

“陆总，这杯我敬您，威廉总酒量有限，这杯我替他敬您。”

此时，陆淮序的眼神，略过威廉，直直的落在了顾寻的身上。

比起刚才的清冷，此刻，更加多了几分冷冽。

“既然是替威廉总，那我倒是要看看顾小姐的诚意了。”

话语也变得格外具有针对性。

“那这杯我干了，您随意。”

交际应酬，这几年也没少参加过。身在职场，总是要遇到各种各样的交际场合。可是，以往，她都没有被这般针对过。

而针对她的那个人，此刻却淡定自若的坐在那里。

顾寻一愣，心底微微发怔。

她把酒杯微微举起，放在唇边，头部稍微后仰，一杯酒缓缓的，喝了下去。

陆淮序没有说话，墨色的眸子盯着她完美的颈部曲线，看着那白皙细腻的肌肤，随着饮酒的动作，折成性感的弧度。

性感的让他想要伸手掐断那完美的曲线，亦或是把它狠狠的掌控在自己的掌心里，慢慢蹂躏。

贪念，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从点滴开始攀升。

杯子空了，酒也喝完了，顾寻缓了缓神，把酒杯放在自己的桌前。

二两的白酒，就这样被她喝了下去。胃里似乎有东西在翻涌。

那是白酒，不是白开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她空荡荡的胃里，似火烧。

看着她端坐在威廉的隔壁位置上，脸上的笑容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程度。

陆淮序从未想过，多年之后，再次见面，她与他竟然是处于这般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