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四女
郑雨桐从档案室领取了连环杀人案的所有案卷，然后回到了三楼会议室自己的办公位上。
自听完邢泽的一番话后，有一个名字犹如魔咒般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
她从案卷中找出与袁景辉相关的所有文件。
在侦破第一起和第二起谋杀案时，袁景辉曾被列为首要嫌疑人。
两次案发之际，他都拥有近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之所以说是近乎完美，是因为在第一次谋杀案中，警局技术科认为他的不在场证明存在作假的可能。
而在第二次案发时的早上，他在便利店内吃完泡面才离开，停留了足足三十多分钟，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购物小票和便利店的监控视频都是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自此之后，他的嫌疑大大降低。
在第三起案子发生的当晚，他从晚上8点一直到早上都在公司加班，公司的监控和保安都能为其作证。
此外，由于被害人和袁景辉之间并不存在强联系，所以他的嫌疑被彻底排除。
郑雨桐之所以紧紧盯着袁景辉不放，是因为在组里她最先将此人列为怀疑对象。
在邢泽给出那些理论后，她便打算深入调查此人。
至于原因嘛，或许是直觉，又或许是袁景辉这个人总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
此人看上去斯斯文文、和和气气，说话不紧不慢、条理清晰，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但郑雨桐却觉得他在演戏，仿佛脸上不是皮肉，而是一张面具。
她将相关资料在桌上逐一摆放开来，然后开始重新观看所有和袁景辉相关的监控视频。
半个小时后，小关抱着笔记本走进办公室，惊叹道：“哎呀，雨桐姐？真难得啊，这个时间点，你竟然会在办公室。”
她径直来到郑雨桐身边，小声说道：“好消息，车找到了。”
正在查看视频的郑雨桐扭头看向小关，问道：“幽灵车找到了？”
“嗯——不能说是完全确定，但在村里发现的那些车中，找到了两辆与第二起案件相同的车辆。”“
灰色吉利帝豪和白色丰田荣放？”郑雨桐说出了那两辆车的名字。
“对，车子现在交给技侦部门取证，看看能否从里面提取出被害人的残留物。”
小关想了一下，补充道：“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应该很难提取。”
“那最新案件的那辆车有吗？”
小关摇摇头，“没有发现，至少在江西村的那些车中没有。哦，还有一个新发现。”
小关在笔记本电脑上点开一个视频。
郑雨桐看向笔记本电脑，看到一辆从窝点离开的载货车，她问道：“这是运假牌照的车子？”
“对，这伙人在离开前毁掉了监控的硬盘，但技术科还是抢救回了一些。我们锁定了这辆车，它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城南的二手车交易市场。”
郑雨桐思索片刻，说道：“查查交易市场的靓车坊，假牌照很有可能是送去那儿的。”
“已经派人去查过了，交易市场的内部监控大多是各商家自己的，协商需要一点时间。但靓车坊的监控说是坏了。”
“坏了？”郑雨桐皱起眉头，“偏偏在这个时候，真是巧啊。情况都告诉程队了吗？”
“嗯，我刚和他通完话才回来的。雨桐姐，你在看什么呢？”小关看向郑雨桐的电脑屏幕，“哎，这不是那个谁……那个袁……袁什么来着？”
“袁景辉。”
“对，就是他，一号嫌疑人。你怎么又盯上他了？他不是被排除嫌疑了吗？”
郑雨桐回正身子，看向自己的电脑，问道：“小关，你帮我看看，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我记得这视频是第二起案子的吧，袁景辉早上在自己家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吃泡面。
“距离受害人被绑架的地方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所以根本没有时间作案，他因此也被排除了。”
“对，再看看视频。”郑雨桐又重新播放起了视频，小关歪着脑袋仔细看着。
等视频放完后，她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我……我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郑雨桐把视频拉到最开始的地方，说：“袁景辉进来的时候，左顾右盼的，在抬头看了下监控后就去货架了。
“然后他取了一盒泡面，坐在了监控拍得最清楚的地方。”
郑雨桐把视频往前进了一小段，继续说道：“你看这，他抬头又看向了监控，我们也就是在这里得到了他清晰的面容。
“小关，你不觉得奇怪吗？袁景辉的所作所为就像一个踩点的贼似的，一直都在确认监控位置。”
小关想了想，点着头咕哝道：“你这么一说，确实奇怪。他好像是在故意让自己出现在监控里，生怕监控拍不到他一样。”
“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他就像是在演戏，演给我们看的。你再看这个。”
郑雨桐把一份笔录递给小关。
是一份恒新建筑设计事务所保安的笔录，小关打开看了起来。
笔录不长，很快就看完了。
小关问道：“雨桐姐，你也知道我是干技侦的，电脑、网络这方面我熟，这笔录……”
郑雨桐笑了起来，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卖弄，便解释道：“保安说5月10日晚上，也就是王秀玉被害的晚上。
“袁景辉在半夜点了两份外卖，一份是他自己的，一份是保安的。
“一个设计公司的总设计师，二把手，你觉得会给一个看门的保安点外卖吗？”
小关恍然大悟，“是啊，除非那保安和他关系特别好。可笔录上说，保安自己都觉得很惊讶。”
“他无非是在加强保安对他的印象，好让他在接受问讯时，能够清楚地记得他在通宵加班。”
郑雨桐给出了自己的推测。
这就让小关百思不得其解了，“可他这是为什么呀？你看，雨桐姐。第二起案子的时候，就算他吃完泡面赶去绑架夏芷兰，时间上也……也来不及啊。
“再说，第二起案子后，他的嫌疑已经很小了。我记得第三起案子时，程队是在排除一切可能后，才又去找到他。”
郑雨桐的手指轻敲着下巴，说：“一个人确实不可能出现在两个地方，可我们也从没有说过凶手只有一个人。”
小关的眼睛都瞪圆了，“哦~你的意思是他就是个洋葱皮。”
“洋葱皮？”
“嗯，就是Tor网络。一种分布式的匿名通信网络，很多黑客都喜欢用这样的网络联系。
“因为其输送的信息会在多个节点之间进行多次转发，每经过一个节点，信息就会被重新包装。
“就像给请求包裹上一层又一层的‘洋葱皮’。这样，目标服务器最终看到的只是最后一个节点的地址，而无法追踪到黑客的真实IP地址。”
“所以我们称呼这些假地址为‘洋葱皮’，就是烟雾弹的意思。”
“对，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雨桐姐，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郑雨桐摇摇头，“没事，忙你的事情去吧。我这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有没有个结果都不知道。”
小关点点头，回自己工位去了。
郑雨桐在警方的系统中输入袁景辉，查阅他的背景。
相关的背景在案件的人物档案中都有。但在邢泽给出那套理论前，组里还没人真正去关注过袁景辉的家庭和成长经历。
根据系统里的信息显示，袁景辉的父母都是山乘长悦镇人，父亲袁志刚是屠夫，母亲李小琴以前在山乘的一家卡拉OK店当招待。
系统中能查到的信息就这么多。
郑雨桐看着这些信息，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长悦镇走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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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箓阁是一座带院的雅致小楼，红墙绿瓦，与周围的景色相得益彰。
楼顶坐着一名女子，事实上，她看起来更像是一团人形的流体。
邢泽走进院里时，她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抬头望向天空。
她整个人仿佛泡在水中，长发、衣服，甚至她的身体都在漂浮舞动。
“你是这里管事的？”邢泽向那女子发问。
然而，她依旧痴痴地望着天空，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邢泽耸耸肩，走进小楼，顿时一股陈旧且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况，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便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前。
“孩子？”邢泽疑惑地嘀咕了一句。
那跑来的孩子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直冲冲地扎进了他的怀里，差点让他闪了腰。
“不是，孩子，你这什么意思？”邢泽用力推开怀里的女孩，但没有成功。
这孩子看着只有到他腰的身高，可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
“佩阿，快放开老爷！”从楼上又下来一女子，冲那女孩呵斥道。
“我不！”女孩撒起娇来。
“胡闹！”
女子从楼梯上快步往下，邢泽得以看清了她的全貌。
她身姿高挑，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柔和且舒缓的韵律感，尽显优雅从容。
她的体态轻盈，行走时仿佛带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微风。
那一头如墨般的长发自然地披散在肩膀两侧，发梢微微卷曲。
他的面容白皙细腻，如同刚刚制成的上等宣纸，纯净无瑕，找不到一丝瑕疵。
眉毛纤细而弯弯，像是用淡墨轻轻勾勒而出的两弯月牙。
她的眼睛是清澈的浅蓝色，犹如春日里平静的湖水，深邃而纯净，眼神中流露出温和，仿佛能容纳世间万物的情感。
嘴唇则是淡淡的粉色，如同用最浅淡的朱砂轻点过一般。
“老爷，请莫怪，佩阿见到您太过激动了。”女子解释道。
“别叫我老爷。”邢泽说道，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孩，那女孩也在看他。
他伸手拍拍女孩的脑袋，“我不是你认为的那个人，放手吧。”
佩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那张圆乎乎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去。
那高挑的女子紧走几步将女孩护在了身后，求情道：“老……不，大人，您莫怪。”
邢泽摆摆手，“我来取缚灵符。”
“哦，那请大人跟我来吧。”女子转身往二楼走去。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大人，我叫尚卿，楼顶那位是回氐。”
“这些名字倒是有意思。”
二楼的房间中央有一张整块梨花木制成的巨大书桌，上头躺着一位年轻女子。
尚卿见了柳眉倒竖，没好气地斥责道：“淬妃，下来！你们这一个个，哎呀，真是……”
桌上那个被唤作淬妃的女人睁开眼，扭头看这边看来，在看到邢泽时，她笑了。
“这就是新来的城隍爷？瘦。”她说着话，缓缓起身，用手托腮，好奇地上下打量起邢泽。
“尚卿，你记得可有活人担任过城隍啊？”她问。
尚卿没理会淬妃的问话，而是继续催促道：“还不赶紧下来。”
“别忙活了，继续睡吧，给我符，我赶着办事。”邢泽说。
尚卿叹了口气，走向桌后头的架子，从那里取出一个盒子来。
她把盒子交到邢泽手上，说：“大人，这是前任城隍留下的，符箓就剩那么多了。”
邢泽打开盒子，里头一共也就三张符，“哪一张是缚灵符？”
尚卿从三张符中找出缚灵符交给了邢泽。
那张符一到邢泽的手上，一段信息便涌入了他的脑中。不用人教，他就知道了这符的用法。
“盒子收起来吧。”
“老爷，您不好奇其他两张符是什么吗？”淬妃插话问道。
“别叫我老爷。”邢泽看了眼淬妃，“封建迷信的东西都改改。”
“可大人也是封建迷信的东西呀。”淬妃辩驳道。
“淬妃！”尚卿呵斥了一声。
邢泽淡淡一笑，“你要觉得是，那就换个称呼。下次来，我给你带个床垫，睡得可以舒服点。”
淬妃愣了下，低头笑了一声，“那我就先谢过大人了。”
尚卿瞪了眼淬妃，赶忙跟上已经下楼的邢泽，将他送出了符箓阁。
“大人，您千万别……啊——”她道歉的话还没说完，从顶上突然落下一人来，正是一直都在望天的回氐。
“你干嘛呀，吓死我了。”尚卿埋怨道。
回氐歪着脑袋打量起邢泽，就像一只好奇的猫咪，接着她以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你是个好人，很好的人。”
“回氐，别胡说八道，这是新到城隍大人。”
回氐无视了尚卿的话，自顾自地往楼里走去。邢泽也是见怪不怪，告别尚卿后，就匆匆往山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