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速之客
林起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无穷无尽的血雾世界。
一整面延伸进雾气中的墙壁中央，只立着那座极为恢弘的，名为“坎宫”的深红色宫殿。
站起身来之后，林起本能地转头环顾，第一时间开始警惕四周。
要知道，即使知道是梦境，但这可是在那诡异的红雾之中。
先不说可能存在的万千阴邪诡煞，就是之前使得“食梦貘”梦境完全破碎的那种巨大蛆虫，都不是现在的林起能够对付的。
红雾浓稠，看不真切，但依稀可见远处似有影影绰绰的扭曲身影。
不过，那些身影明显不敢靠近这边，只在宫殿远处的边缘来回徘徊。
“它们是在惧怕这座‘坎宫’吗？”
林起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宫殿门口的区域应该是安全的。
一念至此，他又向着殿门的方向靠了几步。
眼见没有什么诡异事件出现，林起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开始回想起刚才经历的那场噩梦。
在方才那场噩梦里的每次循环里，他都会被一只苍白枯瘦的手穿胸杀死。
而被杀死时的那种痛苦与绝望感，真实到让他感觉不像是在做梦。
这或许是宫殿主人的记忆？
又或许，是针对我的一种极为模糊的“死亡预言”？
“罢了，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
林起揉了揉太阳穴，迈步来到诡异宫殿紧闭的大门前。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殿门区域开启’？”
他自言自语着向前走出一步，试着发力推向宫殿大门。
“果然打不开，毕竟并没有收到类似‘内殿开启’的提示......”
林起看向纹丝未动的巨大殿门，笑着自嘲一句。
他继续环顾起了四周，视线终于移到连接大门的宫殿外墙上。
“这‘坎宫’墙上密密麻麻写着的，好像是某种文字？”
林起正打算走近细看，却听到耳边忽地响起某种古怪的声音。
“叮铃——”
几声金属碰撞的响动声音传来，引得林起抬头看向上方，寻找起响声的来源。
视野之中，头顶写着“坎宫”的匾额下方，赫然挂着几枚雕刻着不知何种符号的古旧铜铃。
此刻，这几枚铜铃正在随风摇摆，互相撞击。
这份动感，让废弃破败的宫殿都多上了一抹生机。
然而，看着眼前摇晃地越来越剧烈的几枚铜铃，一个疑问出现在林起心中：
这宫殿中...有风吗？！
这明显的不合理，让他内心忽地一紧，连呼吸都停下一瞬。
下一刻，铃声的回音中，一个有些模糊，但却直击灵魂的年轻男性声音猛地刺入他的脑中：
“斗府‘摇光星’，二等复生者，请求连接！”
“……”
什么东西？
林起浑身一震，愣在原地：
斗府？复生者？连接？
这些含义未明的词语弄得他有些猝不及防，一时间竟不知是否应该出声回答。
也就在林起惊疑不定之时，他忽地感觉额头一阵冰凉。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奇异感觉涌遍全身，眼前恢弘的高大宫殿轰然倒塌，梦境瞬间破碎。
林起顿时醒了过来，看到自己正睡在一间陌生房间的床上，额头眼前赫然搭着块冷水浸湿的布巾。
他猛地坐起身来，大口喘着粗气，却看到房间的阴影里还站着一个人影。
那道身影个头不高，披着件金丝银线绣成的飞鱼官服，幽邃的深棕色眸子在阴影里透出微光。
看到这个异常熟悉的温和面容，林起头皮一阵发麻，触电似的从床上弹起：
“老周！”
“嗯？”站在对面的官服身影闻言一愣，眼里带上一丝疑惑：
“怎么？你见过我？”
……
几个时辰后的墨卫府衙，问询室内。
昏暗的油灯光束下，林起揉了揉太阳穴，看向桌子对面坐着的一男一女两名墨卫。
男性大概三十左右的年岁，黑发棕瞳，神色温和，正是食梦貘梦境里出现过的那位墨卫百户老周，全名周自衡。
而边上的女子名叫杜若，是老周手下直属的墨卫总旗官。
“你刚才跟周大人说，在食梦貘创造的梦境里见过他？”
杜若的嗓音清冷悦耳，率先开口打破了屋中沉默。
她的一头长发简单扎成马尾，不施粉黛的面容上，一双紫色的眸子如同秋水般清澈，美得如同仙子下凡。
只是，她精致如画的眉目间却染着厚厚的疏离感。
“没错。”林起眉尖微蹙，疑惑道：“你们刚才不都已经问过很多遍了么？”
“别紧张，只是例行询问罢了。”
“老周”周自衡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所以是你主动打破了食梦貘的梦境？具体是怎么做到的？”
随着这个问题的出现，房间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这是个“送命题”！
林起看向对面全身紧绷的两名墨卫，感受着右眼皮上的剧烈跳动。
他能意识到这句问话里的重点所在。
显然，墨卫们并不在意食梦貘被杀这件事，甚至都没有对此加以询问。
对方所关心的，是自己这个普通人是否隐藏着某种能够“主动”击杀血裔的能力。
林起思绪电转，缓缓开口道：
“人是我杀的，但梦境不是我主动打破的。”
说话间，他漫不经心地端起桌上摆着的茶杯，心中暗道：
反正隐瞒部分事实也不算是说谎。
明明是那食梦貘自己打开了连接红雾的大门，进而导致梦境崩溃，跟我林起有什么关系？
轻抿一口茶水，他悠悠一笑，坦然直视着面前有些惊疑不定的两名墨卫：
“但我确实在梦境结束后抄起石头，给那家伙的太阳穴上狠狠来了几下。”
“......”
半个时辰后，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两名负责审讯的墨卫相对而坐。
“他表现得太冷静了，冷静到有些不正常。”
杜若端起桌上刚泡好的浓茶，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
“还有他那‘抄起石头砸食梦貘’的蹩脚谎言，这个林起很可能隐瞒了什么重要信息。”
“我方才特意动用了‘判官’血脉的能力，倒没发现他有任何说谎的痕迹。”
“老周”周自衡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而且食梦貘的本体确实被石块砸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说话间，周自衡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心地将粘在杯口的茶叶吹开：
“但无论如何，那件咒物不会突然平白无故自己没了踪影。”
“确实，原本被缝嘴男人藏在肉铺里的地级咒物，那件导致食梦貘失控的‘封门村族谱’不见了。”
杜若微微眯起清亮的紫色双眸，点头确认道。
“地级咒物的评级是‘极度危险’，一旦扩散，这座晋阳府城里没有人能活下来。”
周自衡眼神深邃，稍稍正色了几分：
“按照老规矩，对这个林起进行‘二号行动’的准备。
如果那小子身上有任何被封门村族谱所污染的痕迹，就清理掉他。”
……
经过几天的问询后，林起走出了墨卫府衙。
然而，经历了种种风波的他只是一路沉默，随意地在城郊找了间便宜客栈住下。
在劣质家具那股有些发霉的味道里，林起紧绷的神经逐渐开始松弛。
他放松了身体，将所有的疲惫全部灌注到身下的硬板床里，就此坠入梦中。
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
一声难以察觉的轻响打破了房间的寂静，房门处的光影随之发生变化。
在房门底部的狭窄缝隙间，一道细长的，像是线虫般的诡异黑影蠕动着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