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作死
张修回府时，已是亥时末了。
“我说，”
张修站在府门口，扭头看向身侧的一个俊俏书童，一脸蛋疼道：“先生，你这....你确定要这么干？”
“你怕什么啊~放心好了，除了你肯定没人能看得出来。”
柴朔楹洋洋得意道，兴奋的好像即将出发去春游的小学生。
确实，她此时的脸型、皮肤、身高、装束、声线与之前截然不同，甚至连喉结都做了伪装。
半个时辰前，张修亲眼看着她是如何一步步变成现在的模样，真是神乎其技。
只有眼眶中的眸子依然狡黠灵动，张修凭这个还是能一下察觉出确实是本人。
换成其他人估计是没这个本事的，或者说根本不敢往这方面想。
但张修依然站在门口踌躇不已。
“可是.....可是先生你一个女子，这日常起居什么的，总是不大方便吧。”
他尽最后的努力，规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有什么不方便的，为师哪有那么金贵了？实在不行大不了回我府里就是。”
少女小脸上兴奋的神色丝毫未变，只是一个劲的催促张修赶紧进门，好检验自己的变装效果。
张修实在无法可想。
他也不晓得为什么事情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一个时辰前，正当他以为柴朔楹要说出什么精妙见解时，她突然表示，自己可是会说契丹话的，这回总算派上用场了。
反正她会的东西多了去了，不要说契丹话，就算她说会外星语，张修估计也是半信半疑。
只是她这身份哪来的跟契丹使团接触的机会？
到这里，张修已经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了。
果然，之后的剧情就如过山车一样。
首先，她信誓旦旦的表示这次契丹人一定会通过拜谒接待使臣来打探情报，而张修一定会被重点关注。
听她这么说，张修只觉得她未免太高看自己，他有啥能耐能被契丹人重点关注？
“因为你是雄州出身，那里的边民当内鬼不是传统习俗吗？”
呃.....
虽然话说的难听，但在当时的人看来，事实的确如此。
河北路保、雄、霸、沧州一线，常年遭受战火袭扰，民生凋敝，故而当地百姓很多都是做间谍谋生。
其中尤以雄州为最，甚至出现了祖孙三代全是间谍，向宋辽两方同时出卖情报的现象。
每年宋辽双方抓获的间谍，六成以上都是雄州人。
故而大猎时，徐恕己说他是杂胡内鬼，在场的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如果不好理解，那带入一下明末的辽东汉人就清楚了。
但是凭这个就能引来契丹使团关注未免也太想当然了。
毕竟使团成员都是军政大佬，自己只是个品级都没有的小官，哪来那么大的能量。
“你不会以为朝廷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契丹人不知道吧？”
张修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捋，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宋廷当前最大的隐患就是赵匡胤和赵光义之间的矛盾，而最近的一次冲突，自己恰好不幸成为了焦点人物。
那么契丹人如果想要利用这一点制造混乱，那凭直觉从他这里下手几乎是自然而然的事。
“所以，你看你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很危险？”
张修还没来得及细想怎么个危险法，柴朔楹已经迫不及待给出了解决方案。
“你看这样如何？这段时间，由我勉为其难来给你做书吏，帮你见招拆招吧！”
少女兴奋的小脸通红，星眸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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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张修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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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为什么她会以这样的形象跟着张修回府的起因。
张修站在弟子的立场上，就算觉得柴朔楹只是编了一堆鬼话，实际可能只是为了找乐子，他也没法去反驳。
他叹了口气，刚准备敲门。
忽然，门自己先开了。
大约是他们二人在门口聊的时间太久，惊动了门房。
那仆役打开房门，躬身道：“官人快进来吧，有个客人已经在前厅等您等了很久了。”
？
自己能有什么客人？
而且这个时间.....
张修与柴朔楹两人面面相觑。
这.....
难道真被她料中了？
张修皱眉询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仆役恭敬回道：“那位客人自称吕光庭，说来找官人有要事相商。”
张修松了口气，原来是这鸟人。
他没有发现，柴朔楹眼中一下警觉了起来。
“你跟他很熟吗？”
仆役闻言，这才发现张修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
她此时的穿着相当朴素，但是这清秀俊俏的外表和稍许显得怪异的步态，倒像是......
“官人，这位....这位公子是？”
仆役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依然弯着腰维持着恭敬的态度。
“哦，这位，呃，他....他叫秦元素，是我今天刚招来的，嗯....书吏，协助我处理日常事务。麻烦你叫人在后院给他打扫间屋子，以后他就住这里了。”
张修不大擅长说谎，结结巴巴了半天才把她交待给自己的话说清楚。
毕竟这话听着就没什么道理，虽然吏员没什么编制，但是在汴京谁会给他一个小使臣做吏？
柴朔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仿佛觉得他完全没必要跟一个下人解释这么多。
果然，那仆役听了张修的话，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他不仅没按张修的吩咐去做，反而站直身子，趾高气昂，摇头晃脑的教训起张修来了。
“官人，此事恕小的万难从命！您也别嫌小的说话难听，小的以为，您最好还是先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以您这芝麻大的小官，本是连进这府宅的资格都没有的！”
“殿下对你恩遇有加，让你在这暂住，不是说你就真的成了这府宅的主人，能恃宠而骄，为所欲为了！你要有自知之明！”
“殿下可是反复交待过，不可让外人留宿，你竟然.....”
说着，他用轻蔑的眼光斜了柴朔楹一眼。
“连娈童这种下贱货色都敢往府里带！”
老兄，你很勇哦......
张修差点没被呛死，连忙扭头看向柴朔楹。
只见她虽然因为带着面具，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但是小拳头捏的咔咔响，眼中的杀意已经沸腾了。
然而那仆役完全没有发现，或者不屑于察觉。
他兀自抱着胳膊喋喋：“你知道小的把这事禀告殿下，官人之后会是什么下场吗？”
他越说越得意，仿佛张修才是他手下的杂役一般。
毕竟他是公主府的奴仆，平日里哪看得上张修这种小官。
被安排到这来伺候张修，在他看来已经是天大的耻辱了。
张修有些怜悯的看着他。
我是什么下场先不说，仁兄这下场，恐怕不大妙啊....
他平日极少呆在府里，也不怎么习惯被人服侍，所以即使心里知道府上的奴仆对自己没什么尊重，他也不当回事。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厮竟然如此放肆，什么“芝麻大的小官”、“恃宠而骄”、“下贱货色”这种话都敢乱说，偏偏还是在这种奇妙的环境下。
只能说.....
老兄，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