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休假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
四月中,清晨,窗外小雨淅沥沥的下着,如断断续续的银丝。
张修点了盏油灯,书房中还是有些昏暗。
“蓁儿今天应该不会来了吧。”
他坐在椅子上默默想着,便有些倦怠。
这么多天好像有一种奇妙的默契,师傅离开之后半个时辰,这个可爱的小精灵就会准时蹦蹦跳跳的出现。
她坐在那儿也没什么事,就是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张修自己不过十六岁年纪,身上的经历就那么些,没两天就再没什么可说的了,只好开始给她讲故事。
从葫芦娃讲到小蝌蚪找妈妈,从一千零一夜讲到安徒生童话。
慢慢的他发现,其实她并不怎么在意自己在讲什么,因为有时候他卡壳了半天,她仿佛也根本没察觉到,只是荡漾着秋波,专注的凝视着自己。
当张修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时,那一瞬的视线交错,她便有些慌乱,小脸微微泛起红晕,欲言又止的模样总是让他心都跳慢了半拍。
张修!你要振作啊!整天沉湎于这种温柔乡中,何时才能出人头地!
他拍了拍脑袋,拿起墨条正准备开始研墨。
“叽呀”一声,房门突然被推开,蓁儿左摇右晃的走了进来。
张修放下墨条,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只见她提着把雨伞,身上披着油衣,脚上套着油靴,整个人看着十分臃肿。
她摘下帷帽,甩了甩脑袋,墨色的发梢,长长的睫毛和可人的脸蛋似乎都蕴着些潮湿的水汽,反而显得别样的诱惑。
她勉强的向张修行了个万福,才侧过身脱下各色雨具,一边说道:“公子今天还没开始用功?”
“嗯,刚才我还在想着蓁儿今天会不会来呢,不知怎么就过了这么久了。”
张修随口说道。
“是吗?那蓁儿真是受宠若惊!”
蓁儿停下摆弄油衣的小手,扭头向他开心的挤了挤眼。
她弄完那些累赘,看张修还没研墨,便走到他近前,十分自然的从身边舀来一勺水,一手揽起袖子,一手拈起墨条,帮他磨了起来。
张修看着她纤纤柔荑不紧不慢的打着圈,皓腕如凝霜雪,一时有些失神。
于是,如雨后竹林般清新,又有些甜腻的处子幽香淡淡的萦绕在张修身畔。
绿衣捧砚,红袖添香。
张修觉得,自己此时似乎应该说些什么,但却怕破坏这微妙的气氛,又或许是不知道该怎样继续面对。
蓁儿磨好墨,搁起墨条,神色有些复杂的瞅了他一眼,转身坐回师傅的位置,支着个小脑袋,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写起字来。
一天的功课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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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先生的意思是,明天我可以出门了?”张修心怀忐忑的确认道。
少女撇着嘴,阴阳怪气的点头笑道:“嗯!你看,为师也是很通情达理的嘛,你又不是犯人,也不好一直把你关着不是?多少还是允许你出来透透风的。为师是不是对你很好?”
“放屁!这大半个月我透过鸟的风了?”张修心里骂道。
当然他也知道,每次她自称“为师”的时候,一般都是没啥底气硬要面子。
毕竟自上个月被关进内城那个宅院以来,张修每天就如坐牢一般,除了国子监哪都没去过。
换以前,虽然没钱,但好些瓦子,只需两个铜板就能看一晚上的相扑、杂技。
如今,虽然师傅给了他满抽屉的钱,但他却哪也去不了,每天回宅邸只是躺床上发呆。
不过按师傅刚刚说的,明天便是殿试张榜的日子,她一整天都要呆在崇政殿办事,所以终于大发慈悲给他放了一天的假。
张修很没志气的露出期待的表情。
而看少女这憋屈的嘴脸,仿佛给他休息一天损失了好多钱。
不过......
原来这段时间不仅省试出了成绩,连殿试都结束了。
不知道吕光庭同志最后成绩怎么样了?
还是说,压根省试都没过,现在已经跑路回家了?
“对了!你明天要是出门逛街,去哪都行,就是不要去东华门。”
少女突然嘱咐道,眼神有些微妙。
张修奇道:“嗯?这又是什么缘故?”
“就是......嗯.....明天东华门外乱糟糟的,你小心被人偷了钱!”
少女小脑袋瓜歪着苦思冥想了半天,才找了这么个十分蹩脚的理由。
“哦,弟子明白了。”
张修一本正经答应道。
我明天一定要去东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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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张修整理完装束,便直奔东华门而去。
东华门是皇城的正东门,门外便是宽敞的马行街和皇建院街。
张修出门后沿着宣秋门大街东行至大相国寺,再折而向北,走了约莫两里,逐渐人流攒集。
身边的行人个个脚步匆匆,神色兴奋,都在往东华门赶。
而且......怎么大部分都是女子?
戴帷帽的千金由丫鬟保姆搀着,小步快跑、气喘吁吁丝毫不顾仪态。寻常女子则敛起裙裾,大步向前,根本不担心走光。
更有大群浓妆艳抹的妓女,也舞袖弄拳的往前挤去,丝毫没有平日伺候客人时端着的模样。
张修一路上不知道挨了多少的媚眼,又勉强走了百步,就被挤得再也挪不动了。
从身边人唾沫横飞,七嘴八舌的谈论中,他才终于知道,今天殿试颁布排名以后,一甲由皇上于崇政殿亲赐出身,其他二甲三甲的进士自然没有这个待遇,但是朝廷会在东华门外张贴所有进士排名的金榜三天,第一天有礼部与鸿胪寺的人在此交替唱名。
所以这些个女眷和家属都是来这榜下捉婿的。
他突然明白师傅为何叫自己今天不要到东华门来了。
但此时他身后已经不知道挤过来多少人,推着他不断向前,根本转不过身。
幸好自己今天没带多少钱,否则还真是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张修踮起脚往远处城楼大门看去,只见门外守着好几十个禁军,他们组成两排人墙,一边大声叱骂一边拿棍子把人潮往外推。有零星越过防线的,无论男女均被饱以老拳,倒拖进门去。
我真是脑子有病,跑来凑这个热闹!
张修正待发力转身,忽然.....
腰间被身后一人狠狠地戳了一下。
“张兄,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