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闲话
“公子晨安~”
第三天，师傅离开书房不到一个时辰，可爱的蓁儿又元气满满的准时出现了。
她一进屋就十分自然的摘下帷帽，向张修道了个万福，随后一屁股坐到了长宁公主的位置上。
“蓁儿晨安。”
张修看着她，一脸苦涩，有气无力。
他已经连续两天在她面前丢人现眼，此时看到她都有些慌。
“嗯？公子不想见到蓁儿吗？”
蓁儿倒是毫不在意，她眉眼弯弯，秋波灿灿的看着他。
好可爱.....
张修一想到自己“下流”的眼神，便强忍着扭开脖子，闷声道：“那倒不是。不过，蓁儿你每天都这么闲的么？”
“嗯！公子好眼光，蓁儿确实每天都很闲。”她毫不掩饰的点头承认道。
“呃.....”
这么坦诚倒是让张修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硬着头皮道：“那你总来找我做什么？我可是忙得很。”
“没事没事，蓁儿看公子自学的样子，虽然很忙但全都是在浪费时间，不如陪蓁儿说说话呗。”
她的话听着讽刺，其实语气中倒没一点嘲讽的意思，这就更让张修觉得无地自容。
“我就算在浪费时间，为什么一定要陪你说话？”他气道。
蓁儿压根没有理会他的怒意，两只小胳膊抱在胸前理所当然的笑道“因为没有蓁儿，公子说不定已经饿死了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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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后来公子的那位小兄弟就跟着李指挥使去了容城寨?”
“是啊，胡狗说他那模样，来了汴京怕被人当成契丹人把头砍了。“
蓁儿灿然一笑道：“哪里就有这么可怕了，殿前班直里都有契丹直呢，也没见官家把他们砍了头。”
“哦！”张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他也就是这么说说，其实谁不知道他就是对那个米家的小娘子不死心。可是村里的人都当他是契丹人，米老头这酸秀才更是整天嚷嚷‘汉胡不两立’，胡狗背着野猪啊，野鹿啊上门去求着跟他念书时他是很高兴的，嘴里满是什么‘倾心向化’、‘改邪归正’，一说要娶他孙女立刻翻脸，拿大棒子把他打出门来。”
蓁儿捂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张修想起这事也觉得有些滑稽。
胡狗这么个跟小山似的壮汉，整天在村里被米老头那么个干瘪瘦小的老年人追着到处跑，还怕老人家岔了气不敢跑快，经常被打的满头是包。
“可是，公子的那个小兄弟并不是契丹人啊，契丹人可没有胡姓。”
“是啊，其实也怪他自己，从小没了爹娘，图省事就剃个光头。村里人又不懂，以为他姓胡，又剃了这么个跟契丹人有几分相似的发型，多半不是汉人。后来胡狗胡狗的叫多了，也就真把他当契丹人了。”
“嗯......”蓁儿稍敛去笑意，思索了一阵才继续说道：“但是公子说的那个满嘴‘胡汉不两立’的米老头，才是个真正的胡人呢。”
“啊？”张修一惊：“这.....蓁儿你如何得知？”
“因为‘米’姓，就是出自昭武九姓的粟特人，汉人里可没这个姓。”
粟特人......张修倒是有些印象，好像安禄山、史思明就是粟特人，起家之地就在雄州附近，如此来看米老头是也不稀奇。
只不过，米老头从来都是白色道服整整齐齐，儒巾束发一丝不苟，每年孔子诞辰还会找出他不知道小心收藏了多少年的破冠戴上，朝着汴京方向三拜九叩，祝皇帝柴荣万寿无疆。
他不知道，十八年前柴荣就死了。
有些事情还真是奇妙.......
张修越想越出神。
“公子，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张修吐出口气，摇了摇头。
“公子是觉得，一个胡人教汉人读经书，写汉字，很奇怪么？”
“不，这没什么奇怪的。”张修低下头慢慢缕着思路：“我们那里本来就是各种民族的人杂居，即使像我，如果哪天发现自己是契丹人，也毫不稀奇。只是，契丹人打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因为村民是契丹人就不杀不抢了，伪朝当年把燕云十六州连着三关一起卖给契丹的时候，也没有把村里的汉人看作是自己的百姓。”
“这和胡汉没什么关系，只是生于斯长于斯，祖宗坟墓立于斯，契丹人来侵略烧杀，伪朝却不管不顾，所以他们都是我们的敌人。世宗皇帝和本朝官家派兵来抵御契丹，所以他们就是我们的朝廷。”
“世宗皇帝当年不顾病危亲征关南，收复三关三州，可真是位大英雄。便是胡人感其恩德，倾心向化，又有什么奇怪的。”
张修说完，抬头看向蓁儿，却见她虽然对他笑着，却掩不住的有些勉强和苦涩。
他有些惊讶道：“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
她眼中的笑意消失了，低着头拨弄着衣角轻声道：“公子你饿了么？”
“我.....”
还没等他说出口，肚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咕咕咕”叫了起来。
“好吧，我饿了。”他放弃挣扎，颓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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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越来越不上心了。”长宁公主皱着眉头连声叹气道。
她看着他抄写的文稿，字还是一样难看，一个上午也只抄了两百来字，其中还一大堆错别字。
“哦，弟子愚钝，请先生责罚。”
张修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左手。
“......算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心思不大对啊？上午有谁来找你了么？”
少女下意识的拈起竹鞭，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只是嘟着嘴狐疑地盯着他。
“没有。”
“行了，坐回去吧，我们加快进度。”
“是。”
张修转过身才把一口唾沫咽下。
看来明天无论如何不能让蓁儿再来打扰自己了，这万一到时候被师傅发现了还得了。
诶？
张修突然想起个问题，他印象中，柴荣死后，继位的儿子叫柴宗训，之后被赵匡胤兵变篡位，降格为郑王。
那师傅如果真是他的妹妹，怎么会还保留公主封号呢？不应该是郡主么？
虽然他已经知道眼下这个宋和历史上的宋只是略有相似，但这个问题应该不涉及时空错乱。
张修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长宁公主。
“怎么了？”她歪了歪脑袋。
“没....没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