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代行者
办公室们被关上，两个脚步声在走廊中远去，这间宽敞的屋子再次恢复了安静。
桌子上，夏沐早上从报童手中购买的报纸正静静躺在书籍堆旁的角落里。
成人礼，是城邦中每一位年满16周岁居民都必须参加的一项仪式。
夏沐刻意放缓了脚步，一边靠着身体本能前往学校大礼堂所在位置，一边在脑海中那些记忆碎片里拼凑出相关的信息：
这项仪式一般都在教堂里举行，由居民们自发前往，有些类似于“洗礼”仪式。
但事实上这并不涉及宗教信仰，即便是一位无信者，也可以在成年后进入任意一座教堂请求进行成人礼。
这是每一位城邦公民的正当权利，同样，也是所有合法居民的应尽义务。
在这个世界上，这是一件被写进法律、深入人心，且约定俗成之事，就好像是办身份证一样，只有经过了洗礼，城邦居民才得以真正踏入社会，并实际拥有公民的正式权利。
不过在“下城区”，情况就有些特殊了。
学生们一般都是由学校统一安排，被送入附近的教堂举办成人礼，可在塔村，由于这里没有能够容纳上百人规模的教堂，所以教会每年都会统一安排，直接由神职人员到学校里来进行仪式洗礼。
整理着脑海中那些信息，夏沐突然对这项所谓的“成人礼”开始感兴趣起来：
在他看来，能够被如此郑重其事的对待，甚至写进了城邦律法，那这项仪式可能并非只有什么象征性意义，而是有着某种切实的必要性。
这可能是文明在这个诡异怪诞的世界上得以延续的另一项“守则”。
走下楼梯，夏沐的脚步熟练的在各栋建筑之间的夹缝里穿行着。
这所学校当初建造时设计承载量大约是一万五千名学生左右，但由于城邦的发展，大量居民涌入工厂和码头区，并在此处定居，因此招收的学生数量也迅速膨胀起来。
到目前为止，学校中的学生数量已经接近了设计上限的两倍，并还在持续增长中。
大量的活动与绿化区域被改建成教学楼，如今的学校内，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操场与活动空间了。
终于，在穿过了林立的高楼之后，夏沐见到了前方那座矗立的礼拜堂——无论如何，教会与神明都已进入了文明生活的方方面面，即便是在学校里，用以向神明祈祷并聆听教义的场所都是基础设施。
今年参加成人礼的学生大约有三百名左右——只有“高级班”的学生才会在学校接受洗礼，而接受职业教育的学生在年满16岁时已经毕业，他们需要自己去教堂接受仪式。
在这里的数万名学生中，只有大概不到两千人愿意接受进一步的高级教育，而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学习一项技能，然后去工厂获得一份工作。
一般成人礼都不需要老师参与，仅仅由总务部门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其他事情都有教会人员主持。
但今天不太一样，有一位教会的重要人物到访，因此才会特意来请夏沐这位副校长前来观礼。
在接近礼拜堂门口时，夏沐终于见到了那位重要人物——
对方身穿得体的西装，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这是叙事者教会的那位“代行者”。
在早晨报纸上的照片里，夏沐见过对方的样貌。
尽管早已被那位前来邀请自己的总务部工作人员告知，可当亲眼看到那位代行者时，夏沐心中还是升起了疑惑：对方昨晚还在处理邪教祭祀事件，这会儿不应该正忙着追查那些邪教分子的下落吗，怎么会有空跑到学校里来？
尽管对所谓教会的超凡守卫者们并不了解，但是从常理上来推断，像这种高阶神官们，行动肯定是有目的性的，总不会在身负任务的情况下随意行事。
总不能是冲着我来的吧？
还是说，学校那位消失的“校长”还留下了什么线索，被教会给留意到了？
即便普通人的记忆与认知会被扭曲，但身为专门对抗黑暗邪恶的专业人士，或许教会的守卫者们掌握了一些特殊手段？
这一瞬间，夏沐心中转过了许多念头，但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他的表情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安布尔先生！”
总务主任是个脱发的中年人，他用脑袋两边的几缕长发，倔强的试图遮住头顶的反光。
隔着几步远，这位中年人刚看到夏沐的身影，就殷切的打起了招呼，并快速上前做起了介绍：“你们可能之前并未见过——这是叙事者教会的‘代行者’，阿方斯·库博先生，代行者阁下今日在附近处理公务，于是正好前来观礼。”
夏沐对着总务主任点了点头，然后向着那位教会代行者伸出了手掌：“代行者阁下，我今早还在报纸上见过您的照片——本还以为教会的守卫者们正在抓捕那些逃跑的邪教徒，并没有功夫亲自来此主持仪式。”
“代行者阁下，这位是我们学校的副校长，安布尔先生。”
总务主任又适时的转头给那位教会代行者做起了介绍。
那位代行者笑着点头致意，并同样伸出了手：“校长先生，很荣幸见到您，管理如此规模的学校，想必不是一件易事。”
他嘴上说着客套话，却很快注意到了夏沐刚才的话题：“不过安布尔先生说的应该是昨晚那起事件吧，这其中可能是有些误会，我上午正好受邀来此处的治安中心调查，那两位被击毙的可疑分子并非邪教徒。”
“不是邪教徒？”
夏沐一愣：“难道报纸上是在夸大其词？”
但他心里却同时产生了疑惑：毕竟自己才是现场的当事人，新闻中的报道虽然缺失了许多内容，但大致上却并没有夸大之处。
明明是已经公开的内容，这位教会的代行者为何要在自己面前矢口否认呢？
“报纸？”
他随即看到对面那位有些文弱的男性皱起了眉，那副表情却好像不似作伪：“有报纸敢在这种事情上博取眼球？我会在之后好好做出调查的——看来城邦中有些人失去最基本的敬畏之心了。”
“两位，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总务主任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新闻的事情我们一会儿再谈，还是请先进门再聊吧。”
将那位代行者送入礼拜堂之后，总务主任悄悄来到夏沐的身边，脸带疑惑的压低声音道：“校长先生，我早上看过报纸，没有什么邪教徒相关的报道呀，您是不是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