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执掌梦境
“你说什么？”
这位叫埃玛的女性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棺材里的动静，因此她有些困惑的抬起头看了过来。
“哦，没什么，您刚刚提到了你们的孩子，这跟摩根成为一名捕鲸手有什么关系？”
夏沐随口敷衍了一句，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询问，他正在试图尽可能的展开话题，在不破坏这个梦境稳定的前提下，从对方透露出的日常生活中多了解城邦社会。
“他想让埃尔文拥有更好的条件，不要重复自己的人生。”
埃玛叹了一口气，带着柔和的表情，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憧憬：“您也看到了，先生，我们居住在靠近城邦码头区和工厂区的夹缝地带，尽管不被官方承认，但附近这一片的居民都管我们生活的地方叫做‘下城区’。
“这里是城邦中污染最严重、治安最差、条件最为简陋的街区，与其他城区不同，我们这儿的孩子无法接触到更优质的教育环境。
“前些年，埃尔文被送去了临近塔村的综合学校，从那儿走出来的孩子，大多只能进入工厂，成为一名熟练工人——摩根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继续成为底层公民。”
“所以他选择了出海？”
夏沐一边引导着话题，一边在心中快速构建起了对城邦中居民的结构划分。
埃玛目光柔和的点了点头：“尽管非常危险，但海员的收入很高，尤其是捕鲸手，运气好的话，一年的收入几乎抵得上普通工人好几年的薪水——不论是教会还是城邦工业，都离不开鲸鱼身上的油脂。
“摩根想在孩子接受完通识教育之前，攒下足够的钱，然后全家搬到外城区去——真正的外城区，这样埃尔文就能够进入高级学校，将来考入高等学府，有机会成为在内城区工作的体面人。”
说到这里，这位女性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生活，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埃尔文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一定能够通过高级学校的入学考试，我们跟塔村综合学校的校长聊过，那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对埃尔文有印象，他曾说过，这个孩子将来一定能够走出下城区，不过那个学校的副校长就不怎么样了……”
从对方的絮絮叨叨中，夏沐心中对所谓的城邦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他正想继续开口，引导对方讲述一些其他方面的情况，却突然眉头一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应从公馆中传递到了自己心里。
努力维持着自己对这梦境的朦胧体验，夏沐一边透过提灯中投下的光影，看向墓园上方的夜空。
又有一点星辉在那层帷幕外亮起——这同样也是一个倒影，与帷幕另一侧的一颗星辰保持着某种若有若无的联系。
夜空中的两颗星辰幻影距离十分接近，这似乎意味着双方之间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
“咦？我这是……这里是哪儿？”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咦，再次将夏沐的注意力拉回到光影的幻梦之中。
埃玛原本眼神中的迷茫渐渐退去，开始恢复清醒：“你……是谁？”
她面带狐疑的打量起站在自己身边的陌生人：这人的长相带着些东方城邦的特征，身上穿着华贵，看上去像是一位绅士，明显不是本地“下城区”的居民。
随后，她又有些困惑的皱起眉头，看向自己身处的这座教堂，等看到那副棺木与周围的陈设之后，她的神色中慢慢浮现上一层羞怒：“摩根的葬礼？这是哪个混蛋的恶作剧？我丈夫只是失联，他并没有——”
梦境开始晃动，所有的画面都正在变得模糊。
这个沉眠的心智似乎意识到了问题，她正在恢复清醒，即将回到帷幕另一侧的现实之中。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
夏沐有些不解：难道是自己打破了这个梦境？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试图找出梦境崩溃的原因，而就当他刚好看到那被掀开的棺木之时，却突然愣住了：
棺木中那个蠕动扭曲的阴影不见了！
那个将人拖入深沉梦境的元凶跑了？所以这个心智才即将从梦境中苏醒？
可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东西又能跑去哪里？
自己的注视同时存在于梦境与星空，不可能有东西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溜走！
“埃……埃尔文？你怎么也在这里？”
边上的妇女再次响起一声惊呼，语气清晰而尖锐，代表着她几乎已经完全恢复了清醒。
夏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了小教堂第一排座椅的边上，那里站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男孩。
与这梦境中其他人的样貌模糊难以分辨不同，这个男孩的容貌此刻清晰无比，就像是在现实中所见一样。
“妈……妈妈？”
男孩说话的语气含混，眼神迷茫，似乎神志并不十分清醒，就像是陷入了睡梦之中一样。
这是……另一颗星辰的倒影？
眉头微微皱起，夏沐心中有些恍然：这位母亲的孩子，似乎也因为某种原因陷入了沉眠，他在梦境中脱离帷幕的庇佑，沉坠到了同样深沉的夜幕之中。
可是那致使他们陷入黑暗的元凶又躲到哪里去了？
他的目光在四周来回扫视，最终落到了那个男孩的脚下——在教堂中央烛灯的照耀下，男孩的身影在地面投下了一道淡淡的影子。
可是，这里是在梦中。
夏沐将视线投向周围的所有人，包括自己与身边的妇女，他们的脚下都没有影子。
梦境的构建者似乎并没有将心思放在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之上。
他的嘴角带上了笑意，看向这道梦境中唯一的影子，眼神中透露出玩味之色。
这东西，似乎能够在不同心智的梦境中穿梭，以此来掩藏自身，逃避他人的注视。
而由于自身所携带的黑暗污秽特性，所有受到这阴影影响的梦境，都会被陷入沉眠，坠往接近深渊的那片幽邃之中。
夏沐曾见过那个信奉太阳的神官使用超凡力量，他不清楚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别的超凡者，或许对其他人来说，这种能在梦境中悄无声息移动的藏匿者非常棘手，可对他而言——
自己是噩梦的执掌者。
在头顶的星空之中，所有陷入深沉梦境的心智都在他的注视之下。
这玩意儿无论怎么逃，都只会一次次的落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无声的凝视，男孩脚下的阴影有些不安的晃动了两下，发出了某种细碎的嘈杂低语声。
夏沐始终翘起的嘴角终于忍不住缓缓咧开，露出一个独属于邪神的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