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学着当一个香火神
夜风在空中快速流动，透过深沉夜幕，能看到小樟河从远处两山夹峙之间穿出，视线越过山梁，还能看到山的另一边，大片平坦河谷上灯火点点，连绵成片。岳口镇已然遥遥在望。
大林与游野的交谈也进入到更深的、触及阴神世界运转逻辑的层次；“既然阴神的行为逻辑里没有规矩，那你又是根据什么去找的张圣君；为什么不能是其他阴神？”
“因为联系他方便啊，到处都是……”游野随口答了一句，自己先笑出声来，“你肯定不信是吧？”
大林耷拉着脸：“你说呢？”
游野收了笑，说：“好吧，其实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合适。”
“合适……怎么说？”
“你说张圣君最大的本事是什么？”
大林想了想，将自己从小到大听过的故事，以及当记者以来接触过的民俗文化资料都回忆了一遍，甚至连今晚的遭遇都琢磨过了，才试探着回答：“五雷天心正法？”
游野颇为惊奇地看了自己的宿主一眼，语气夸张地嚷嚷道：“厉害啊，居然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直指核心答案了。”
“啊？”给出答案的大林反而懵了。
“啊什么啊，你的回答就是正确答案。”游野忍着笑说，“五雷天心正法，上可呼风唤雨、调剂天时，下可祛病驱邪、保民除害；此法在手，土地公能做的事张圣君也能做，还做得更好，土地公做不到的事张圣君依然能做，还做得更多。他几乎方方面面都压了土地公不止一筹，要打个比方的话……怎么说呢，还真不好打比方；说完美竞品、替代品的话，哪有替代品比正品还厉害的？”
听游野犯起了嘀咕，大林若有所思，轻声试探道：“天敌？”
“天敌？嗯……还真有那么点意思。”游野眼前一亮，“虽然和自然界的天敌概念不太一样，但是土地公所擅长的一切能力都被张圣君强力压制，让他们互相敌对的话，确实有点天敌碾压猎物的感觉。”
“照这么说，阴神的世界岂不就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吗？”
“丛林法则？当然不是！”游野正色驳斥，“如果土地公不是背离信众愿念，主动与香火愿力切割，就算张圣君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落下三十道、三百道雷，也无法将他打杀；甚至还会反过来遭到自身香火愿力的反噬，因为无故伤害其他香火神，同样违背了信众赋予张圣君的职责。那么做，与香火愿力形成切割的就变成他张圣君了。”
大林有点糊涂：“一开始说没有规矩，现在又开始强调职责；有职责不就意味着有规矩的束缚吗？所以你去请张圣君，不止因为他合适，也因为他确实有职责在身？你的前后说辞根本就是自相矛盾。”
“矛盾吗，一点也不矛盾。”游野摇头晃脑，带着一种“你果然还是没懂”的神情，“我说过，阴神们最重视的，甚至可以说唯一需要遵守的规矩，就是不能背离香火信众的愿念；张圣君身上所谓的职责同样来源于此。
“他是农业保护神，信众寄予他的最大希望就是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当土地公破坏地力的时候，正好与张圣君身上最重要的愿念相抵触。所以，只要他知道了土地公的作为，就必须出手制止，以契合自身的香火愿念。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香火，有香火，他才能以香火神的身份继续生存。”
大林恍然：“这就是你说张圣君最合适的原因，不但能力合适，他的身份、职责也让他成了最适合的求援对象？”
“没错。”
说话间，夜风已经刮到岳口镇上空。小樟河在这里绕了一个大大的弯，裹住了右岸一大片平坦的河谷地，形成了岳口镇区的主体，夜间灯火通明；而小樟河左岸几乎紧贴着丘陵群山，几乎看不到什么房屋，灯火稀疏暗淡——这种环境恰好掩盖了大林和游野的行踪。
两人降落在凌将军大墓所在的山头，这里仍有警戒线封锁，墓坑也依然保持着被掘开的状态，但是墓坑上边支起了塑料顶棚，坑里的棺材也是新的，而且钉得严严实实。
现场并没有看守人员，大大方便了二人行事。
大林简单给游野做着说明：“我和刑警队还有黄老师都联系过，盗墓案基本可以结案，公安局那边已经在准备材料移交检察院了；文体局和文物局对修复方案也做了决定，就地掩埋修复，只恢复地表的古墓形制，据说棺材是岳井章氏出钱打了个新的，但是没有照原样修复头颅。明天还是后天来着，只要确认结案，就办个简单仪式给他重新入土为安。”
“理所当然，埋在地里的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平时不挖就是保护了；既然被挖出来破坏掉了，再做个新的埋回去那不是神经病么？”游野边说边走近墓坑，将手中头骨轻轻一抛；只听几声沉闷的“笃笃”声响，棺材盖四角升起几颗长钉，而后自动朝一旁挪开。
头骨划过一道标准的弧线，以一种根本不合物理学常识的龟速慢慢落入棺材，端端正正接在骨骸的颈骨上。
随着棺材盖重新被钉死，大林默默松了口气，却又不放心地询问：“这就算完事了吗，赌约履行完了，咱们赢了？”
游野一指棺材板，说：“那当然，板上都钉钉了不是吗？”
“如果凌将军继续耍赖呢？看他今晚的架势，不像是守规矩的，何况你也说阴神本就没有规矩可守。”
游野笑道：“这你大可放心，阴神之间的赌约和人类不同，宣之于口、根植于心；凡是正式做出的承诺，都和我们的本心息息相关，一旦违背，就等于违背了自己的本心。”
大林问：“违背本心会如何？”
“今晚你不是看到了么？”游野冷笑，“虽然下场不至于像土地公那么惨，毕竟那是极端个例，但是也好不到哪儿去。”
言及于此，游野忽然问：“你现在怎么样，知道怎么当一个香火神么？鳌头宫那边应该很快就可以交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