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新的开始
极北城。
在整个佛郎机帝国，这座城市绝对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如果有人提起这座城市，不少佛郎机帝国的本地人会以为那是某个东方帝国的城市。据说前几百年这座城市还是有人气的，以前也是一座庞大的贸易中枢，从东方的堕和罗帝国想要运输货物到佛郎机帝国必须要经过极北城。但后来一场暴风雪淹没了这里，导致商人们不得不更换新的路线。而这座城市也渐渐地被遗弃，最后被遗忘，而如今新的地图上是没有这座城市的。
沃夫冈站在冰封的城门前，牵住四只雪橇犬，检查了雪橇后的茶叶。茶叶是他从堕和罗帝国走私来的，能在首都卖个好价。
“还好货没事。”
他并不是主动来到这座城市的，而是因为风暴迷失了方向，他只能按照记忆往佛郎机帝国的首都赶路，等到风暴散去的时候，出现在眼前就是这座不可思议的城市。
他小时候听过关于极北城的传说，据说那是神弃之地，里面埋葬的是真正的神灵。但真正见到这座城市时，沃夫冈并没有第一时间把它和极北城联系在一起，只是怀疑这是不是某个白银时代的城邦，那个混乱的时代佛郎机帝国都还没建立，有太多被遗忘的城市。
沃夫冈拿工具锤敲下城门口石牌上的冰块，才知道这就是极北城。他的储备不多了，如果还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迟早要在冰雪里饿死。很奇怪的是，反而在极北城附近的区域，风还停歇了不少。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沃夫冈叼着根烟走进城里。
进城的瞬间，他警觉地扭过头，滚滚的雷声由远及近，压过了风哨声。
雷打雪。
沃夫冈愣了一阵，这种现象太罕见了，即使他活了几十年了也只是从前辈那里听过，但一旦出现雷打雪，接下来一定更加严重的暴风雪，能见度甚至只有周围几米，想要在雷打雪中走到首都是绝对不可能的。
心头一沉，沃夫冈抓紧时间走进了极北城，雪橇犬不安地吠了几声。沃夫冈也感到有些不对劲了，明明在城外还是风声嘈杂，但进城后忽然就安静了不少，只能听见低低的风哨声。
后腰的火铳滑入手掌，沃夫冈牵着雪橇犬缓慢前行。
这里建筑都很古老，带着莫名的神教气息，沃夫冈只在首都的教区见过这么多的尖塔和修道院，但也远远没有这里的精致，被冰封住后反而更显得神圣。他知道自己似乎是直接进入了城市的主道，尽头的教堂像多刺的利剑直刺天空，围绕着教堂的二十四座配塔露出尖顶，沃夫冈倒不是没有见过这样雄伟的教堂，只是在这种地方出现，确实太震撼了。
他有点想赶紧离开这里，但外面的条件不允许这么做。他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度过下一场暴风雪，如果极北城能有一些冰冻的食物就更好了。
拐了一个弯，这时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条冰冻的河，上面浮着一个惊人的目标。一个白色的影子在冰上缓缓滑动。
除了他还有其他活人！
沃夫冈瞬间流露出野兽般的警觉。他没有问话，也没有开枪，而是轻轻安抚了雪橇犬。谁会穿着那么单薄的衣服浮在冰面上？这座城市如果还有人活着足以称得上是个奇迹，方圆十几里连只熊都找不到，他从哪里找到食物？除非他不需要食物。
“去。”沃夫冈拍了拍一只雪橇犬的屁股，雪橇犬咆哮起来冲了出去。
这时白影站了起来，冲刺的雪橇犬忽然刹住了，拱起后背，发出害怕的呜咽声，用爪子扒着冰面，似乎前面的白影是它们恐惧的东西。
“小马驹，回来。”沃夫冈低声呼喊，他在走近的过程中看清了那个白影。一个穿着神袍，看起来没什么表情的男人，头发有些长了，发色是佛郎机帝国少见的黑发。沃夫冈在堕和罗帝国见过不少这样的长相，但这一切显得太匪夷所思，在一个神弃之地出现这么一个孤独的男人，男人甚至只披一件白袍，却看起来丝毫不冷。
白影如果有任何进攻的举动，沃夫冈就会立马对准他干净的脸开枪。
“名字？”沃夫冈低吼。
但白袍男人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问了一个问题。
“现在是什么……时间？”
他的声音刚开始还很滞涩，直到最后一个单词才恢复正常。声音意外地很干净，像是海边的冷风，沃夫冈愣住了。
“你的名字！”他严厉地喝问。
“时间？”男人走上岸，一步一步地走向沃夫冈。
沃夫冈听见他腰间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叼着烟牙齿直打颤，他意识到对方或许是个有武器的人，而且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面对火铳也没有丝毫退步。
已经来不及思考了，沃夫冈扣动扳机，连着两发子弹发射出去，但令他吃了一惊的是，子弹的轨迹忽然改变了，头顶的光线闪烁，沃夫冈才看清男人面前忽然升起了一条极细的黑线，子弹就是被那黑线切开，从而错开了轨迹。
“你该告诉我时间了。”男人接着说。
“见鬼！”沃夫冈往后退，没有再开枪。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个男人给他极大的压力，只要他再用一点力，就能再开两发子弹，可他居然不敢。
“时间是第三纪135年。”沃夫冈快速地说。
男人停在他的面前，抖下了神袍的兜帽，看了一眼沃夫冈。他比沃夫冈想象中年轻很多，也俊朗很多，但男人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眺望远方，灰白的瞳孔隐隐透着悲意。
“做个交易吧？”男人忽然说。
“什么？”沃夫冈警惕地问
“让你的雪橇带我转一圈，我带你回家。”
男人开出了诱人的条件，即使‘带他回家’听起来不是那么现实，可他莫名地觉得应该相信男人说的话，至少目前男人还没有进攻不是么，而且以目前男人表现出的实力，他根本不可能逃走。但这个交易听起来又隐隐地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沃夫冈不是没听说过类似的传说，老人们说在暴风雪中如果有人主动找你说话，一定不要领会，一旦你回答了就会被它们拖进冰层里。
老人们的话必须要听，现在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开口了。
男人沉默了一刻，“要点火吗？”
沃夫冈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叼着烟，没有点着。他怔了一会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男人伸手打了个响指，火星跳了两下，烟被点燃了。
“要交易么？”男人问。
沃夫冈犹豫，他很想立马掉头就跑，但心底又有声音告诉自己不要跑就听男人的。这时有风袭来，掀起了男人的白袍，露出刚才发出声音的武器，沃夫冈顿时愣住了，他认出了那柄剑上的刻印，那个刻印代表一个所有佛郎机帝国人都知道的名字——沃凯塔克！
那个统一了佛郎机帝国，结束了白银时代的男人！
上一秒沃夫冈还在恐惧男人的身份，一秒后沃夫冈忽然对这个男人升起了某种出于直觉的敬意，他意识到对面或许是皇室的后代，男人身上带有沃凯塔克刻印的剑甚至有两把！
“交易。”沃夫冈放下火铳。
“好。”
男人坐上他身后的雪橇，沉默地眺望远处。
“请慢一点。”男人低声说。
沃夫冈扯出缰绳，“怎么称呼您？”
“康斯坦丁·让·卢梭。请叫我康坦就好。”
男人的声音温和而低落，沃夫冈扭头，看见那人脸上带着淡淡的悲意，一双眸子染上冬天的凉意。
“好。”沃夫冈抖动缰绳，雪橇犬们奔跑起来。
雪橇在街道上远去了，冷风跟着四处游走，康坦看着路过的街道，风卷着细雪落在神袍上，远处的教堂在风雪里模糊成一道影子。路过某间屋子时，康坦忽然叫停了沃夫冈。
熟悉的小门，主人出门时把门关好了，却忘记关了窗户，风雪漏了进去，落在生锈的化妆镜子上缓缓融化成一摊水。
“这里是？”沃夫冈问。
“没事。我只是来看一眼。”康坦低声说，“走吧。出城。”
“外面是雷打雪，现在出去……”
“已经晴了。”康坦说。
沃夫冈愣了一下，抬头看天，刚想说不对，可炽白的太阳驱散了西边的卷云，在暴风雪来临之前出现这样的阳光，意味着接下来几天都会是晴天，可明明刚才还是雷打雪。他又往远处眺望，太阳猛烈地驱逐云层，太阳在的地方是炽白的，云层覆盖的区域是惨黑色，太阳推着黑与白的分界线，风雪肉眼可见地散去了。
抖动缰绳，雪橇犬再次奔跑起来，沃夫冈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猛吸了一口烟，把火星掐灭，丢进旁边的河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