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神龛
山儿拉着粗汉道:“哥、哥,咱们走了。”
“哎哎,丫的还没赔我酥肉!…”
紫穆这会儿还没醒过神来:“呃,这是要干仗了?…”
“穆穆别犯楞了,快走啦!”
片刻之后,‘落雁厅’里,羽儿带着几个没头脑的踏实吃着夕食,粗汉嘴里还在嘟嘟囔囔:
“就恨人克扣我的饭,他大爷个燕巴虎儿的,今儿他娘的盐放这么多,齁儿丁儿咸,上辈子炸过盐井怎么滴…”
“噗…闭嘴吃饭,羽儿给弄口茶水,我也齁着了。”
“你俩掸掸盐末再吃啊,都饿死鬼托生的。”
挨了紫穆和羽儿数叨,小乙虎着脸,吃着姑娘们分给他的酥肉时,心生一计:
‘哎~!要是赶明儿能惹些事端,跟那几个厨子干架,自己往地下一躺,讹上他们,把那几个抓去关了,那厨下不就没人看守,那不就能……’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他这儿吃完饭,喝着羽儿泡得海棠果茶,过了小半时辰,正想着自己得意的诡计,就瞅见雪盈的爹乔大人风风火火从眼前走过,后面还跟着不少捕快,等瞅见后面跟上来的宫泽远,小乙赶紧上去揪住他问道:
“咋了这是?”
“你砸抢会馔堂了没有?”
“啥?”
“没有、没有,四哥哥就骂了两句嘴,被我们拉出来了,刚在这边用过饭。”
“那还好,刚才会馔堂那边打得不可开交,公厨被砸成了破烂市,仧记的厨子更被打的满脸开花,学生也伤了好几个,仧捷摁不住了,叫了我岳爹来,正要拿人呢。”
“啥?”
嘴上惊讶十分,小乙心里早乐开了花,暗度,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夜里就见分晓了。
月上不知道几竿,反正够晚,学院里静的骇人,一道黑影就冲进了公厨的后院,这夜,监丞仧捷都给抓去了房安府衙,公厨这边连个人毛都不见,而且,进去才知,前后门都给砸断了门锁、门闩,真是一场好打。
溜溜达达到了厨下,趁着明亮月光就见窗下炮台灶头空着,锅碗翻飞,偌大个公厨,都没地方下脚,打开火折子,瞅了仔细,北墙下确有个神龛矗立,走近细瞧是个木雕的灶王爷,可这灶王爷骑的怪兽,不知何物,小乙上手去查探,发现这神龛有些不妥。
这木雕居然能转动,可左转右转好几圈,都没什么反应,到底是啥机巧,摆弄了刻半小乙急道:
“完蛋,不会弄,别瞎耽误工夫了。”
想到能帮自己这事儿的,只有一个人,自己亲媳妇儿,便赶紧往东园风斋赶去,到了珑儿屋前,瞅见都已睡实,他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恰巧院里常喂的野猫——金丝虎‘二子’路过,便抱过来隔窗扔了进去,那猫真对得起小乙,落在屋里就是不叫,打了个滚儿竟然趴在珑儿床边睡了。
“大爷的,逗我是吧?你不叫,老子叫还不成~喵喵~喵喵~嗷儿~喵喵~”
这一通乱嚎,真还就把珑儿喊起来了,丫头点了灯盏找猫,却找到只老实巴交的,阿静几个也醒了,娇嗔几句,让赶紧把‘二子’抱出去,等珑儿披了衣服抱了猫出来门口,陡然见到小乙,可给吓的不轻,差点儿喊出声。
“干嘛呀,二半夜的。”
“小祖宗,救我,快来、快来。”
拉着丫头,把自己厚衣服给她穿了,匆匆躲过巡夜的上舍师兄,进了会馔堂直从大门而入,到了厨下那神龛之前,小乙悄声跟她说了大概,珑儿迷迷瞪瞪便开始解锁。
“脚冷不?”
“今夜还好…别捣乱,我好好琢磨下这个。”
“解得开?大机灵。”
“嗯……不知道,可这好像也不难解,哎?干嘛把机关设在公厨里?这个…这个好像是饕餮。”
“啥饕餮?”
“就女神官骑的这个。”
“女的?那饕餮,我学铜活儿的时候,图样不长这样儿啊。”
“我从‘芸窗阁’所藏孤本上看的,跟庄里工造纹饰肯定不一样了。”
“啧……”
正说着,珑儿拿火折子照亮,把那神像转了圈查看仔细,瞅见女神官所穿长袍上竟有细细刻字,读来便是:
“绮罗幻中曲,春早雨化虹。参天乃悟本,仙竺隐其中。”
“这啥玩意?猜谜?”
“给我找根筷子,筷头细些的。”
瞅着珑儿着迷不得分神,也不跟自己多说,小乙便也没辙,赶紧去找散落在地上的细枝竹筷,翻来找去,给他找到根极细的雕花竹筷,送到了珑儿手边。
丫头接过来,用火折子照亮仔细绕着木雕周围捅过一遍,只是奇怪的‘噫’了声,然后顿悟道:
“哦,风斋在东,应该从正东开始算…四、十、七、三、五、二、八,不对…哦,鸣鹭为鸟,正东顺正南、正西、正北…哎,开了~!”
小乙看得一头雾水,可转瞬间,就被珑儿绕着神像底座周围的花格,捅开了机关,‘啪’的下木雕被拿了下来,木雕下面竟然是黄铜机关,关内锁着的是个玉牌子,珑儿抠出来,只是心惊,说道:
“这还不能强拆,下面有个三尖钢锥,若振动太大,就会被机簧弹起,碎了这玉牌。”
“没别的了吧?”
“我看看……好像没了,这玉牌上有字,太昏暗了,看不清。”
“把那个木雕安回去,快走、快走!”
珑儿原封不动,把木雕坐了上去,往下一按,‘啪嚓’声,机锁复位,灶王像转到正面,又变成了个凡人摆弄不清的神龛。
小乙让她把玉牌掖好,要过竹筷来,放回原位,俩人慢慢撤出厨下,粗汉边拿炊帚扫去两人进出足迹,边退到门口,这才放心回了宿地。
“东西先放你那儿,回头看明白了,告诉我咋回事儿就成,踏实睡觉去。”
“嘁,这怎么踏实得了。”
粗汉亲了她脑门儿一口,问:
“踏实了吧?”
“唔,凑合吧…”
两人分别,各自回去睡觉,这一觉就到了天亮。日头跳出天际时,监丞仧捷满脸晦气的回到了鸣鹭,他不去宿地睡觉,反倒是先跑去会馔堂转了圈,看那神龛完好无损,这才安了心,愤恨的踢了周围弃物几脚,这才回去补觉。
这日,会馔堂的厨子却还关在牢里,闹得大清早都没得吃,到了中午还是没饭,诸生虽吃不上饭,大都心里还是痛快,可蓟鸾阳、吴浪草偏偏挑事儿,去告发了小乙头日滋事,乃是罪魁,结果,粗汉还是被揪出来,午后拉到绳愆厅挨了顿臭批。
由于他没参与打砸公厨,监丞仧捷也没有由头处罚于他,于是,小乙就挨了通训诫,被罚写份很长的省心呈子。
回去女孩风斋,在斋长珑儿的指导下,小乙高高兴兴写着省心呈子,边小声问道:
“媳妇儿,咋样儿?瞅明白了吗?”
“嗯,我避着人倒是瞅明白了,牌子上用极细弱的笔刀刻了首诗。”
“怎么说的。”
“写给你看…”
说着,丫头写道‘锦田东望里,穗春早发芽。听书知天下,月轩煮新茶。’小乙看完便是句:
“卧槽这是啥?”
“噗,你还给补一句押韵打油,傻子…,就是到了手也看不明白,服了。”
“这不有你呢,给讲讲呗。”
“你先说要找什么宝贝?要不不给你说。”
“嗨,跟你说了吧,传闻这学院藏有凶邪,且与我锻师一门传承有关,干爹让我来查,我哪儿查的清楚,不过确实不是什么宝,前番这些毛皮线索,我还能带你看仔细,后边的可不成,会出人命。”
“又要陷阵?”
“昂。”
“啧,闹得我不想跟你说了,我害怕。”
“放心,死不了,顶多皮肉伤,好歹我也是经过大阵仗的,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嘛…这诗到底啥意思?”
“藏头诗,看首字,‘锦、穗、听、月’,锦穗阁有个‘听月’雅间,可有耳闻?没几百两银子进不去吃茶。”
“风月场?”
“那倒不是,听说是极其豪奢的所在,按客座收银,去坐一次,每人得百两银子。”
“咱俩就得二百两,那不够啊,就剩一百五了。”
“呆子,这只是个线索,去一次未必能找到秘辛所在,要一年半载猜不出来,你有多少银子也不够啊,再说,就咱俩这身份,花大钱去那里摆阔,非干漏了不可。”
“完蛋,卡这儿了,歇了啵,爱咋咋地咯,写我的省心呈子啵~”
小乙这德行,让珑儿看了嗔怪他胸无大志,使劲点了脑门儿,教谕了通,最后也是拿他没辙,写完呈子,跟着粗汉出去吃喝了。
凡尘俗事随风扬,这边看来,学院觉得会馔堂的事过去了,粗汉这边可没过去。因为尪笙淹到乔横处说情,乔横顾忌女儿在鸣鹭学院读书,便只得加十倍罚了仧记大笔银子,刁厨子则只关五天,几日后,就又要放回鸣鹭,还接茬儿在会馔堂管着公厨。
小乙闻听,便是句:“我呸!~”
呸也没辙,得知这倒霉信耗,中午跟门前买了两套死贵的煎饼,加钱要了双份馃篦、又叫多打个鸡子,陪着珑儿边吃饭,边被自己媳妇儿数叨着:
“你瞧,没了仧家的地头蛇,又多这么多地头蛇出来,知道咱们没得吃,趁机涨价,城里吃的又贵,这两天,东盏楼和锦穗阁人多的都排不上座儿,看你以后还闹不闹了。”
“赖我?”
“反正不赖我,亏得这煎饼味道还好,要不可冤死了。”
“锦穗阁里到底藏着什么啊?啧~”
“嗯,那个牌子,我又解出秘要来了。”
“啥?”
说到此处,珑儿忽然聊起儿时琐事,小乙倒也听得起劲:
“小时候买不起新衣,奶奶常带我去估衣铺,寻富人家淘换下来的衣服穿,奶奶会仔细挑些没怎么沾过身的给我。”
“我听过,说都是死人的衣物,奶奶钱紧成这样儿?”
“也不都是啦,有富户做多了,没来得及穿,便不时豪了,第二年又做新的,款式花样老旧而已,稍多给些银钱,掌柜自然给你新的,不然就是上过身八九成新的,死人的那是卖去黑市的……
…不说那些,就说我等奶奶挑衣服时,听掌柜的和账房说些黑话,日久天长,也就懂了,那诗里,暗含数字‘三四五六八七’,所以…”
“又得找地儿往里捅?”
“噗~,呆子,那可未必,不过也差不多。”
“那我想辙带你去看看?”
“不要,太贵了,贵的我心不踏实,万一没找出来,银子白花,想想都头疼……你偷摸着去呗,我瞅当飞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得,那我自己想辙进去查看吧,多谢老婆,带你吃冰点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