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红帽子人
钢琴是乐器之王，陆旷在钢琴演奏上下的苦功，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但成果寥寥。
艺术是靠天吃饭的行当，有人被祖师爷追着喂饭吃，不想吃，也吃得肚满溜圆，有人则是追着祖师爷要饭吃，还饿得面黄饥瘦。
陆旷之前就是追祖师爷跑那位。
但现在不同了。
“肌肉控制”从初始的18一路提升到了54，是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八十八个键位，像是跃动的精灵，按照陆旷手指飞扬的节奏起舞，如此乖巧，以至于陆旷完全忘了它们之前是如何的桀骜不驯。
真棒啊……
这就是在音乐中游刃有余的感觉嘛。
这就是那些俞弦、顾筝这些天赋者面对音乐时的随意与精彩嘛。
陆旷眼睛都有些湿润了，虽然此刻他看到的世界，已与幽冥鬼界无异，班中每个人都是惨惨的白，配合莹莹的红，像是有一众鬼魂在过烈焰地狱。
老师和同学们身上那抹红色是兴奋，也是震惊，源于此刻陆旷的演奏。
尔后，更多的惊讶仍在继续诞生和攀升。
“啊朗赫呢哪……啊朗赫呢哪~”
陆旷开口，老太太眉头一挑，因为比之陆旷自己觉得不对，便戛然而止的刚才，此刻陆旷的演唱又摸到了一丝精髓。
那个尾音像水面上的鱼标，旷达而悠远。
突然开窍了嘛……
“乌苏里江来长又长
蓝蓝的江水起波浪
……”
演唱在继续，虽然已经听过两遍，但就是因为对比，才能体会出不同之处。
俞弦已经很优秀，是他正常的水平。
丰乔则是在学生中极致拔尖的水平，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优秀。
此刻的陆旷则更不同……陆旷的嗓音都不同了，高亢而不尖锐，尤其是在处理这首歌的装饰音时，竟有几分华丽的质感，已经有一点专业演唱家的感觉。
再往下一句“白桦林里人儿笑，笑开了满山红杜鹃”仿佛将人们带入了一片宁静而美丽的白桦林中，让人感受到大自然与人的和谐共生。
老太太微微点头，和着拍子，并在心中涌起一种感受：有点像降央卓玛。
无数歌唱家唱过这首《乌苏里船歌》，被喻为“天下最美女中音”的降央卓玛无疑是其中最杰出的演绎者之一。
在老太太眼中，此刻的陆旷，有点像她。
降央卓玛的演唱中，每个字中都灌注了感情，她天赋的嗓音低沉、粗砺而浑厚，被喻为人间天籁。
而降央卓玛的情感表达更是一种天赋，一个非科班出身的从艺者，能从一个洗碗工到站上CCTV十大女中音歌唱家的舞台，只能说是天赋使然。
可惜降央卓玛因为一些商业纠纷导致沉寂，但不论其人，只讲其声，降央卓玛对《乌苏里船歌》的歌唱与演绎，是老太太认为歌手中的最具天赋者，也许可以不用‘之一’。
真是好啊……老太太想，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好漂亮的男低音，但在高音部分也游刃有余。
“……啊朗赫赫呢哪赫雷给根~”
最后一句，脱口而出。
然后钢琴按键像是被揍了一下似的，发出尖锐的鸣音。
这不是谱中的节奏。
而是可以说正值人生最华丽高光时刻的陆旷，因看到的异常而生出的剧烈反应。
他看到：一个戴着红帽子的大胡子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近在咫尺。
就在钢琴前。
它的出现，极其突兀，那顶红色帽子，简直是直挺挺冲击到陆旷的视网膜上！
陆旷看到它，手指因此失控，在钢琴按键上按出尖锐的鸣音。
因为紧张，他眨了一下眼睛。
就这一个眨眼的时间。
红帽子男人已越过钢琴，沉默的站在他的面前。
整个移动过程，毫无‘过程’而言，诡异的像是越过了时间，红帽子下巴上的大胡子，已经怼到了陆旷的头顶，贴得如此之近，以至于陆旷脑壳发痒……
一顶帽子的阴影。
扣住了陆旷。
那发痒的感觉，或者是帽子触到头发的感觉……
但为什么要把这顶帽子扣到我的头上？
巨大的诡异感贯穿了陆旷的身体，他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警告他，显然这不是什么好事。
他马上举起手去撑住红帽子人的手，并护住自己的脑袋。
这便与那个红帽子人有了接触。
那种接触，是种十分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触摸到了一块腐烂了很久的冰冷的肉，但这肉又是活的，脑中立刻有了蠕动的虫从其肉皮上钻来钻去的画面……
陆旷这一刹那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他下意识的缩回手，不敢与其再接触。
究竟是什么啊！
但帽子又落下了……
在红帽子落在陆旷头上前一秒，那些因陆旷演唱而生的“兴奋”，已抢先一步归集到陆旷身上。
这些“红色”瞬间提升了陆旷的S值，把陆旷因为S值过底而造成的低像素黑白世界重新丰富，变成高像素的，能分辨清楚人脸的黑白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红帽子人。
预料中落在脑袋上的帽子没有到来。
面前是重新恢复正常……嗯，稍微正常的黑白世界。
那些重新清晰起来的同学和老师脸上，是一点惊讶和不解，不明白陆旷在演奏最后为什么失控，并做出这种姿态。
“……帅不帅？”
陆旷把护住脑袋的手势放在头发上，往后捋了一下。
呸！不要脸！
同学们嗤之以鼻。
陆旷则瞧着自己的S值，35。
收获不小。
足有整整20点S值。
虽然S值仍旧有点低，但已经比只有15时好很多。
S值低到15时，会有个红帽子人过来，想把它的红帽子戴到陆旷头上。
陆旷不知道如果他真戴上了这顶红帽子，会出现什么情况，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回忆，仍觉惊心动魄的诡异。
那红帽子人，该与莫扎特的《加冕》有关吧……
陆旷当然会想起康养生对于《加冕》未完成之谜的介绍：
“……它曾在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的加冕礼上演奏，利奥波特二世被称为‘戴红帽子的屠夫’，他曾在刚果金屠杀过数以百万的黑人，红帽子是指他的王冠是用鲜血染成，莫扎特也许故意用一种缺憾的方式，指责比利时这位国王的血腥与残暴……”
难不成，随着《加冕》的被补完，“戴红帽子的屠夫”回到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