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碰面
春雨连绵，听了一夜的雨声淅沥，第二日推开窗，雨丝仍是细密未停。
苏羡独自用过早膳后，就趴在窗边看雨，看它们一滴一滴洗刷着院中的碧绿与娇艳，看似轻柔，却仍有残花经受不住，落了一地的花瓣。
江涣依旧一早离去，今日却没有报晓鸟梅香来送这个信。直到早上用膳时，她才姗姗来迟，始终低着头不怎么说话。
苏羡不知她心中的秘密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也就假装看不见不多问，但竹影在私下里悄悄告诉她，梅香的一双杏眼早已肿成了杏核。
她托腮仰头，看空中雨丝勾连，脑中的事情也一件缠着一件。有太多事她看不透摸不清，就像她不知道如何去了解江涣，就像她不敢去关注梅香失落的原因。
当竹影皱着脸和她讲不知道怎么哄好梅香姐姐，她也只能揉揉她的脑袋说你多陪陪她，我给你们买糖葫芦吃。
苏羡真的很讨厌下雨。
她借口疲累，嘱咐梅香竹影自己要小睡，不要其他人进屋，除非她醒了走出来。
竹影忧心忡忡，梅香依旧低头，也不知有没有接收到她话里的潜台词，总之二人都点了头。
苏羡扮了男装偷溜出门，企盼着今日能有个好消息。
隐庐酒坊的酒旗被雨浸湿，在门前蔫头耷脑，但今日酒坊总算开了门。
一路忧虑的苏羡看到终于插出的酒旗，松了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迈了进去。
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掌柜的在柜台后装模做样算着帐，因着雨天光线有些暗，更显得冷清得很。
“这几日怎么没开门？”
苏羡没见到枭，先向掌柜的发了难。本来信息交接渠道就少，还一声不吭消失这么多天。
掌柜的看起来无精打采，眼圈发乌：“家中突然有急事，我托付给伙计了。”
她听懂了话里的弦外之音，这家伙临时被指派了其他任务，据点托给了枭，至于为什么不开门，应该找枭问。
“他人呢？”
他以笔代手往二楼指了指，“右手边那间。”
苏羡道了谢无心多言，直直上楼，叩响了房门。
她屏息细听，听见有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响了片刻，而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想必是趿拉着鞋，慢悠悠晃到门口，停住脚步。
吱呀——
门打开一道缝，枭睡眼惺忪地探出一颗头来，看样子竟还没睡醒。
苏羡听着动静时就已在酝酿的气终于在看到他眯缝睁着的眼时爆发开来，在他脑袋顶上重重敲了一下，发泄着这些日子的担心：“几点了还在睡！”
枭揉揉脑袋，这才勉强睁开半只眼睛，手离开门往后侧了侧身，给她挪出能容她进去的空。他的嗓子带着点酣睡未醒的嘶哑：“你进来再说。”
苏羡蹙着眉白他一眼，将门推开了半扇，带着三分未消的怒气进了屋。她一屁股坐在桌前，看枭站在门口不慌不忙地揉着眼，忍不住挤出一句：“怎么回事？”
枭终于放下手，又拖着身子晃悠到桌前，慢腾腾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这才用手背擦擦唇边的一圈水渍，看着她，宛若大梦初醒。
可他一开口，就知道这人意识还未归体，一脸懵然：“什么怎么回事？”
窗外雨声依旧缠绵不绝，听得她心烦。
苏羡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这几日我一直联系不到你，这里也不开门。”
“今天不才是约好见面的日子吗？”他坐回榻上，漫不经心。
苏羡目光在他身上来回逡巡，几日不见，本就清瘦的他又瘦了一大圈，面色也有些苍白。
印象中他总是活力满满，叽叽喳喳惹人烦，可最近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显出几分颓态。
“你怎么这样没精神？可是出了什么事？”
“昨夜贪了几杯酒。”他摆摆手，“你那边有了什么发现吗，为何急着找我？”
苏羡不再多问，转回正题：“最近查到江涣背后势力可能和丞相有关系。”
枭沉默着，似乎还在等更多的信息。苏羡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尝试着补充：“我对朝堂党争没什么了解，但之前在瑞麟坊偶遇到他，他应该是与什么人约在丞相府见面。”
“还有，据他所言，他参加过一个雅集，组织者是丞相党羽。”
“朝堂之事我很难有机会去查，需要你从外围想办法获取些信息。”
苏羡搜肠刮肚，枭终于轻轻应了一声。
他嗓子还是带着哑：“你是想查他和丞相有什么关系？”
苏羡倒了一杯水伸手递给他，“我也说不好，总觉得这个方向有些不对。但线索太少了，我目前就只查到这些，想查别的也无从下手。”
“我这几日查到一条。”枭抱着水杯，清清嗓子，终于说了句听起来有用的话，“我回了趟组织，打探到江涣在信州时曾试着找过我们的组织。”
苏羡本翘着腿，没抱太大期许，听到之后两脚都落了地，眼睛也睁大了一圈。
他曾经试着找一个江湖杀手组织？
她身子前倾，枭这回是真没让她白等，原来不是无故旷工，是去创造更高的价值。
“然后呢？”她忍不住问。
“之前负责信州的人最近会调回来，我再回组织试着问问，看他们有没有接触过。”
“可以啊你。”苏羡看他已喝完手中的水，主动又帮他倒了新的一杯，“消息果然比我这个被困在宅子里的灵通。”
枭扯出一个笑，但并不专心，仍在思索着什么。
“如果你想从丞相这条线试着查起，”他手上悄悄加大了握着杯子的力气，“我这几日多注意着搜集些相关的信息。”
“江涣之前一直在偏远之地，也许能搭上这条线跟他升官有关。”苏羡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好。”枭眼睛转了转，“这几日我还是需要出去查线索，江涣那边你费力盯着些。”
他们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苏羡急匆匆抓着斗笠要往回赶。
枭将窗打开一条缝，看着苏羡在缝隙中逐渐远去的身影，唇边突然浮起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