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信仰
吴殊整颗心瞬间揪了起来，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
“爷爷...”
吴老爷子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叫爷爷呢？”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孙子。”
吴殊本以为，是刚才自己说错了什么，引起了吴老爷子的怀疑。
没想到，原来他早就识破了吗...
吴殊在脑海中飞速地复盘，从他借尸还魂后的每一天。
确实，吴老爷子一直淡淡的。
即使吴殊遭遇危险，只要没有性命之忧，他始终视若无睹。
吴老爷子无奈地叹息了一口气：
“你是个好孩子，你遇到事情冷静不慌，做决定的时候果断，不冒失也不过度纠结。”
“这些特质，恰恰是我原来的孙子不具备的。
他从小在我的逼迫下，每年翻棘床，身上留了一堆疤，心里也越来越不自信、胆小。”
说话时，吴老爷子的手一直紧握着剑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起致命一击。
吴殊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尽可能冷静下来。
“博弈。”
“相处之道，本就是博弈之道，两方互相试探。”
刚才吴老爷子说过的这句话，此刻在吴殊的脑海里回响起来。
吴殊斟酌着开口道：“你如果现在杀我，白玥那边你怎么解释？”
吴老爷子原本一直阴沉的脸色，突然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意：
“你只是一个意识，白犀丹补的是这具身子。我大可以毁了你，再重新招魂。”
“我一开始不杀你，是因为你聪明，
你有用心地考量着，怎么做才符合吴殊的言行，所以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怀疑过你。
因此，我想着做两手准备。一方面，多准备一些女子和你圆房，给吴家留个后。
另一方面，七天阳寿太短了。所以，我想利用你的聪明骗过白玥。
得了她的白犀丹，把你的阳寿再延长一个半月。”
这时，外边的街巷上突然传来了百姓的哭嚎声。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杂。
看来此刻，已经接近子时了。
吴老爷子向外斜睨了一眼，继续说道：
“但是，你太聪明了。太聪明的人，难以掌控。
所以呢，我想干脆重新招魂，留下一个稍微笨点的，听话的。
用最后的时间，最大限度的给吴家多留点子嗣。这样，吴家未来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说到这里，吴老爷子突然抓住吴殊的手腕。
随即，握着长剑从吴殊的掌心滑过。
剑锋过处，鲜血喷薄而出。
吴老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空白符纸。
右手食指中指并作剑状，以指为笔，蘸着吴殊的鲜血画下弯弯绕绕的线条。
中间隐约能看出来，一种类似篆体的文字的形状。
紧接着，他将符纸往吴殊胸口用力拍下。
瞬间，吴殊的四肢轻快起来，终于能够再次活动。
吴殊连忙坐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吴老爷子。
吴老爷子开口说道：“不过，你说的对。
“如果我在这个节骨眼除了你，白玥难免再三追问，确实会给我造成一些麻烦。”
“所以，不如让你一起出去，成为今晚被傩面索命的尸山一员。”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切地跑步声。
扎西气喘吁吁地跑进了房间，满脸着急地说道：
“吴老兄！快帮我出去看看吧，外边出事了！”
吴老爷子盯着吴殊，语气坚决地说道：“一起走啊。出去看看。”
吴殊匆忙地穿好了衣服，悬着一颗心，跟在吴老爷子身后向外走去。
路过客栈一楼时，看到静候在这里的白玥。
吴殊心中，瞬间腾起一股想要求助的念头。
但马上，理智将这股念头压了下去。
“没办法跟白玥开口。”
“如果告诉她吴老爷子的计谋，她自然也就知道了，我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如此一来，她就没有帮助我的理由了。”
念及此处，吴殊心情沉重地踏出了客栈门口，向着广场走去。
白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吴殊脸色凝重，连忙匆匆跟了上去。
......
广场上，两百多名喇嘛，依旧在冷硬的土地上盘腿而坐。
纵使已经冻得嘴唇打颤，依然没有停止诵经。
在他们面前，聚集着几十个百姓。
一个貌约六十来岁的婆婆，面对面跪在为首的大喇嘛面前。
脸上老泪纵横，言辞里满是哀求：
“上师！求您！带领众位回到喇嘛庙里吧！”
“傩面老爷要三百个人，我们想办法凑凑就是了。你们是梁州仅存的喇嘛了，你们得活下去啊！”
大喇嘛坚定而缓慢地摇了摇头：“不。傩面老爷要的，是你们专心供奉他。
我们还活着一天，它依旧会对你们百般刁难凌辱。”
婆婆泣不成声地劝阻道：“您师父尚未圆寂时，曾说过您对经文的理解非常独到。
您活着，未来才有可能再有机会将梁州的信仰继续传承下去啊！”
眼见大喇嘛毫不动摇，婆婆将手伸进怀里，掏出来一把小刀。
死死地将它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鲜血沿着刀刃不停滑落。
她坚定地看着大喇嘛，颤抖着声音说道：
“上师！如果您不带着众人回到喇嘛庙，我将自尽于此！”
周围的百姓们纷纷附议着：“我们也是！上师！请您回去吧！”
一时的心软，会换来长久的痛苦。
今日如果回了喇嘛庙，未来只会有更多的人死在傩面老爷手里。
大喇嘛闭上了眼睛，跟着其他喇嘛一起，继续念诵起了经文。
婆婆见状，毫不犹豫地将刀刃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喷溅，她年迈的身子仿若风中落叶似的，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她身旁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从她手里接过了刀子。
高声大喊道：“上师！请您回到喇嘛庙！”
话音刚落，他毫不留情地将刀刃插进了自己的脖子。
喷射的鲜血，有一部分淋在了大喇嘛的脸上。
大喇嘛身体不住地颤抖，眼角流出两行清泪，但依旧念诵着经文。
信仰...
原来有这么强的力量，竟然会叫人安然决意赴死。
吴殊打量着四周，大脑飞速思考着，如何能从傩面老爷和吴老爷子手里逃生。
“哈哈哈哈哈哈！”
“我倒是没想到，你们梁州，竟然还有这么些有信仰的人呢！”
一阵癫狂的大笑声，从上空传来。
夜空中，稀薄的雾气逐渐成了一张巨大的诡异面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