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教会的打算
“怎么不跳了？”
宁川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枚切换装置，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之前心脏跳动的很是欢快，不过，现在轮到他笑了。
心脏一动不动。
或者说，在和列车之间的联系被完全切断了之后，它现在已经失去了跳动的能力。
将自己刚刚拆下来的切换装置收入自己的手中，宁川试着将自己面前的车厢门重新拉开——和其他几节车厢一模一样的车厢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很好，现在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车厢。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宁川才走出了门，将三号车厢的门打开，走入了伊莎现在待着的二号车厢之中。
“……列车长！”看着眼前闭锁的门被打开，宁川也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伊莎快步走了上来，有些急切的和他说着刚才的情况：
“刚才车厢之中发生了什么？我刚才看到您所在的车厢之中忽然变黑了……那股黑暗给了我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刚才伊莎看着眼前的车厢之中忽然浮现出了大片大片的黑暗，在这些黑暗的笼罩之下，伊莎觉得有种极大的扭曲感和恐惧感涌上心头，甚至忍不住战栗。
就像是大多数新生儿都会畏惧黑暗一般，在面对刚才列车车厢之中涌现出的“黑暗”时，伊莎也感受到了类似的恐惧。
“没什么，只是列车的一部分被修复了。”听到伊莎的话，宁川轻轻摇头，将切换装置放入了自己的口袋之中。
将这件事情告诉伊莎只能让她徒增烦恼而没有其他的用处——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说。
稍作停顿，宁川开口朝着伊莎说道：
“伊莎，列车上的情况，我和你说的差不多了，剩下还有一些细碎的事项需要你牢记，我今天晚上给你一份适用于你的列车守则，一定要将它记住。”
他准备按照自己现在得知的规则给伊莎写一份适用于乘务员的列车守则，这份守则并不像他所知道的那十一条规则一样来源于列车，而是一种对伊莎的提醒。
伊莎点了点头，身上的荆棘也一上一下的翻动着。
看到伊莎现在的这幅样子，宁川的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些许的糟心。
虽然说现在伊莎这幅样子虽然有一种妖异的美感。在苍白的皮肤之间，被荆棘缠绕着的血肉模糊的地方虽然能够引起一部分爱好小众的人的喜爱，但是天天把骨头露在外面实在是让人看着有些心痛……
凭伊莎现在的样子，想要去恐怖片里客串一下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违和感。
“痛吗？”宁川开口问道：“你身上这些被荆棘缠绕的地方？”
“……痛。”伊莎点了点头：“但是，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无法忍受……这具身体在疼痛的适应性上比之前要好很多。”
宁川听到伊莎的话，点了点头，心中似乎涌现出了些许想法。
不知道，现在自己被转化成神话生物的伊莎能不能恢复成正常人的状态？
或许我之后可以将这件事情也纳入要询问影神的事情之中——毕竟祂不是邪神就是神话生物，自身也有着伪装的能力，应该知道和这种事情相关的事。
在打定了主意之后，宁川先是将伊莎送离了车厢。
然后，他走到了「独眼」的面前，先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了一番自己手中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这么一个“切换装置”，在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之后，宁川再次将这个装置给取了出来。
他将切换装置拿在自己的手中，仔细的端详着。这枚切换装置从外表看完全没有什么畸变和扭曲的姿态，就像是列车之上的“原装货”一样。
但是，这枚装置确确实实的能够将列车的车门和某个奇诡的空间相连——宁川现在严重怀疑那片让他感受到馥郁之感、让伊莎感到本能性恐惧的黑暗的源头就是列车一开始冲出的“深渊”。
深渊——这个词语在宁川继承得来的记忆之中出现过，可是深渊又是什么？
在宁川所阅读的教会典籍之中是这样描述这个世界的：
“神灵在这块土地之上点燃了文明的火种，在大地之上是神灵的居所，神灵居于天空。”
“而在天空之外是永恒的虚无，邪魔自虚无之中滋生，它们意图颠覆整个世界，将整个世界化作同等的虚无。”
“被放逐的神灵被虚无同化，被击溃的邪魔被击入地底；四元素把守着秩序的稳定，看守着地狱和炼狱的大门。”
“而那些古老的被遗弃者则沉睡在地狱之中，等待着某日席卷着虚无卷土重来。”
简单来说，在这个世界的人眼中，世界不是一颗颗星球组成的“宇宙”，而是几片极为广袤的大陆。
这几片大陆和大陆之间的海水共同构成了“物质层级”。
在物质层级的上方是神灵的居所；而与之相对的，隔绝着那些被神灵击溃的邪恶的四元素存在于地狱和人间之间，在物质层级的下方就是“元素层级”。
最后，那些入侵世界而不得的邪神和恶魔被诸神封印之后所在的地方就是“地狱”了。
天国，物质世界，元素世界，地狱，这四层世界被无穷尽的虚空所包裹，共同构成了整个世界。
但是不管是在哪个层级之中也没有涉及“深渊”的位置，即使是作为放逐之地的“地狱”也没有这种极端危险的黑暗——那里的景象倒是趋向于宁川穿越前所理解的地狱。
或许，要真正的了解和深渊相关的事情，还是要深入这个和车厢相连的诡异地方……宁川在自己的心中默默的想到，将自己刚才收入怀中的切换装置再次取了出来。
他的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宁川小心翼翼的将装置凑到了驾驶舱和后面车厢连接的舱门之上，“啪嗒”一下将其安在了门上。
几根金色的血管像是电线一样蠕动了一下——尽管电线并不会蠕动——然后连接到了这枚切换装置之上。
宁川松开手，这枚切换装置已经牢牢的镶嵌在了门上，他的心中油然生出一种直觉……这枚切换装置应该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运转。
然而，这一次那种心跳声却没有再一次出现。
宁川站起身，将切换装置上的旋钮轻轻转动了两下，让「饥荒」车厢四个大字再度出现在了切换装置之上。
在做完这一切后，他将车厢门拉开了一条缝，透过这条缝看着车厢之后的景象：
那枚心脏正一下一下的跳动着，只不过，和之前相比似乎缓慢了许多。而在这节被血肉覆盖的车厢之上，在靠近车头的这一段有着密密麻麻的金色血管密布其中。
而在车厢的末端，纯粹的黑暗停滞在那里，带给宁川一种浓重的馥郁之感，就像是其中蕴含着世界上最美好、最值得追求的东西一样。
只是看了一眼，宁川就将车厢的门重新拉上。
现在还不是贸然探索这片黑暗的时候，想要探索这里，宁川觉得自己需要对列车、对这个世界得更加了解才行。
在这片区域的“活性”被列车压制下去，情况暂时不会继续恶化下去时，宁川还是在莽夫和稳健之中选择了后者。
在将门拉上之后还不够，宁川将切换装置从“「饥荒」车厢”转到了“一号车厢”——这东西似乎还是会随着安装位置不同自动改变的。
这下所有的事情就全部结束了……宁川满意的拍了拍手，就在他准备用自己和伊莎之间的联系前往教堂之时，他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走出了驾驶舱。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枚“切换装置”。他将“二号切换装置”扭到“莫特城”的位置之后才推开门走进了那个相比于车厢更加近似于走廊的地方。
宁川走到了走廊的末端——那是一扇和列车上所有推拉式车厢门都不同的木门。
宁川看着这扇木门，心中有了些许确定的猜测。他伸出手，将门缓缓推开，抬脚跨入门中。
……
教会的会议室之内，艾登的身上穿着一身简朴的神父服，胸口却是挂着那枚主教才能佩戴的木雕——但是无人质疑艾登的身份。
艾登轻轻的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弥塞先生……不，影神阁下说的很有道理，我想，各位应该也不想继续信仰伪神，尤其是在我们现在已经知道繁茂之神的本貌的情况下？”
坐在艾登左侧的是伊桑·加西亚，这位健谈乐观的骑士现在身上穿着一身教会的亚麻长袍，神色之中不见之前经常出现在他脸上的轻松。
他的左边袖子空空荡荡的，看样子是在战斗之中失去了一只手臂。
在伊桑左边的是「灵启者」莉迪亚，她的双眼被用纱布简单的包扎着，静静的聆听着艾登的话；埃文坐在桌子的最左侧，一言不发的沉默着，身上有着多处被纱布包裹，身上还有着被阴影封死的狰狞伤口。
伊桑和埃文都在和幻影的战斗之中受到了严重的伤势——当时的战斗极为短促，他们两人和伊莎负责挡住幻影的攻击，给影神创造出了一击必杀的机会。
不过和这两位相比，伊莎虽然也受到了严重的伤势，但是神话生物的恢复能力远强于他们二人，因此在脱离战斗之后身上的伤口很快就自然的恢复如初。
坐在另一端的则是辛德温神父和他的小队成员们。幸运的是，现在这一队成员虽然神色萎靡，但是却并没有产生减员。
和留守教堂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的那一队成员相比，他们已经足够幸运。
听到艾登的话，辛德温神父沉默了片刻，也开口说道：
“我也明白你所说的话，米尔斯主教。我也直面了吾主的真容，我知道……我们很难继续向以前一样生活，但是我们在背叛吾主之后，应当怎么对抗圣堂？”
辛德温神父口中的圣堂指的就是铎玛王国首都的大教堂。
莫特城在消失的这段时间尽管无人问津，但是在莫特城和外界的封锁结束之后，一旦发现他们的信仰有亏，大教堂必然会前来剿灭他们这些“背叛者”。
“或许，影神阁下说的没错……”莉迪亚喃喃的自语了一句：“丰饶教会不配让我们信仰，在我们知道了繁茂的真相之后。”
繁茂之神的伟力有着代价，尽管在大多数人看来为了王国的繁荣付出小小的代价相当合理……但他们就是代价。
听到了莉迪亚放在之前足以被教堂定义为魔女被绑上火刑架的话，埃文的神色不由得有些扭曲——他还是有些不适应自己信仰的转变。
“所以，我们真的需要考虑一下影神阁下告诉我们的事情。”艾登叹了口气：
“几位，想必你们也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坚守下来的城市因为丰饶教会的一句‘异端当诛’而被踏平吧？”
“这样的事情在从前并未发生过，而现在这座城市之中剩下的人甚至不足万人——教会对这里的异端发起一场正义的征服，这是完全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有人都沉默了。
在信仰动摇之前，他们可以接受自己在努力后最终失败；而现在他们对神灵的信仰已经所剩无几，但是他们依旧能够原谅丰饶教会从未支援过这里。
毕竟在恶魔的封锁之下，丰饶教会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座城市。
但是，不管是艾登还是辛德温，甚至是之前最虔诚的埃文，他们都无法接受自己辛辛苦苦拯救下来的城邦被自己曾经效忠的教会所毁灭。
顿时，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看向了远处。
影神坐在那里，像是一道瘦瘦高高的影子，而伊莎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影神的正对面，身上的荆棘摇摆着，淋漓的鲜血滴落在教堂干净的地面上。
看到所有人顿时看向自己，影神缓缓的起身，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各位，就像是我之前所说的一样——现在既然已经如此，倒不如彻底背弃你们曾经信仰的神。继续信仰，你们只会被祂所污染。”
“毕竟现在有着一位真正的救主已经从旧日而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瘦长影子的头部咧开了一道五彩斑斓的裂缝，像是在笑：
“而你们都可以是旧时代的「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