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规则十一

（注：前文前四章有一定改动，增添了一些列车的规则，大家可以看一下。）

寂静的教堂之中，宁川缓缓的停下了脚步。

周围的浓雾逐渐涌现，填充着周围空旷的教堂。两人的身边此时已经空无一人，周围也没有什么声音，只留下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堂之中回荡。

宁川收回了看向“另一边”的视线，在他的眼前，数个相同或相似的场景重叠在他的视网膜上，那是艾登和圣徒这些被他施加了注视的人所在的位置。

只不过，他的注视此时却是在迅速的消退着，眼前的景象变得越发模糊——宁川很清楚自己的注视消退的原因：

艾登和十字会的圣徒并没有和列车直接建立联系，只是被自己所“注视”。而根据列车上的十条规则来看，列车才是自身能力的关键。

宁川深深的吸了口气——在高浓度的污染之中，影神几人被从他的身边转移了开来，只有经过他允许成为乘务人员的伊莎同样得到了列车的庇护，没有收到时空紊乱的影响。

稍稍酝酿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宁川朝着影神开口说道：

“我暂时还能够联系上你。”

“啊，列车长。”影神稍稍的怔了一下：“您现在被转移到了什么地方？”

“我没有经历「转移」，影神，是你们被转移走了——看上去是那只恶魔的伎俩。”

宁川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开口朝着影神说道。听到他的话，影神的神色顿时凝滞。

“……是我们被转移走了？”影神呢喃了一句：“啊，是我没有反应过来……这里的污染比我的本质更高。”

“我长话短说吧，我们现在所处的「时间」应该不同，其中大概率有着掌控着莫特城污染的恶魔的引导。”宁川忽然开口说道。

除去列车之中的场景，此时重叠在他眼中的是三幅不同的画面。

影神和艾登等人刚才因为走出了一步而被传送到了一个走廊之中，现在神父艾登已经基本上认出了自己所处的走廊在教堂内部的哪个区域，现在这支队伍正在商量自己该往哪边走。

大主祭和圣徒则是留在他之前所看到的房间之中。宁川很熟悉这个房间之内的摆设，那是之前拜伦主教招待他们的祈祷室。

而他和伊莎则是站在教堂的大门之前，周围空无一人——这很正常，但又好像相当的不正常。

因为他们身边的雾气不像是他们之前所见到的那样深红，而是浓重的白色雾气——宁川乍一看到这样的雾气一时之间还有些许不适应，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削弱。

自己之前借助那些祈祷所得到的力量似乎要消失了——宁川尝试着触碰了一下伊莎，结果却什么都没有碰到。

他顿时知道了这里发生了什么：这里没有污染。

是的，这是一个很干净的地方，甚至有些干净的过了头——这里没有一丁点「腐烂」的污染，就连空中的味道也显得清新。

恶魔自然不会是这么好心，他将这里的污染清除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针对宁川这样会被世界所排斥的个体，「污染」反而是一种增强。

污染越少的地方，宁川能够透过虚空渗透进世界之中的力量也就越少，在没有污染的地方，他甚至只能像现在一样向着这里投来注视。

“时间不同……我知道了。”影神停了宁川的话，作思考状：

“我们现在或许在莫特城的「过去」或者「未来」，邪神本身就诞生自历史，祂们的污染自然也能够在历史之中自然的渗透。”

“我看到了你们那边和十字会圣徒的景象。”宁川言简意赅的说道：

“你们两边的环境之中都有污染，只有我这边什么都没有——我现在和你们的联系在逐渐减弱，我会对这里进行一些简单的探索。”

“好。”

影神的声音逐渐变小，看上去就像是信号逐渐变差的通讯机器。

两者之间的声音断掉了。

宁川再度看向了自己的眼前的景象。

朦胧的月光透过雾气撒在大教堂之上，给这座之前因为被笼罩在深红之中而显得一片愁云惨淡的教堂增添回了些许圣洁的气息。

天上一片漆黑——宁川仔细看去，发现那正在散发着光芒的并不是月亮，而是从天空之中自然垂下的某种冷光。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一颗颗色彩不同的光点在闪烁。

伊莎站在他的身边，在看到宁川的动作之后意识到了什么，轻轻的扯了扯嘴角：

“列车长先生，您是不是……”

“嗯，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来到这座城市之中——我现在还在列车之上。”

宁川对伊莎坦白的说道，伊莎深深的吸了口气：“那，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宁川沉默了片刻：“你不害怕吗？”

“害怕。”

这是伊莎第三次听到这个问题，她这一次完全没有掩饰，而是同样坦然的朝着宁川说道：

“但是，您知道吗？「腐烂」是因为我而产生的——神官告诉我，这是我的罪。”

宁川低下头看着伊莎，伊莎深深的吐了口气，仿佛要将肺叶之中浑浊的气体排空：

“我是这一代的「伽拉泰亚」。”

“哦。”

宁川点了点头，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

于是，气氛突然变得尴尬了起来，伊莎和宁川两人一时间面对着面，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的大眼对小眼。

“嗯……这是一个称号？”还好，宁川很快就察觉到了其中有什么问题，开口补救了一句：

“我不太了解和这相关的事情。”

伊莎愣在了原地，在听到了宁川的回答之后喃喃自语了一句：

“原来您不知道啊……”

不过这一打岔，伊莎刚才那幅视死如归的想要将一些话说出的样子此时也再也不见。

她像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一般，语气像是轻松了一些般开口朝着宁川说道：

“我是铎玛王国的公主。”

哦。

原来是公主啊，我早就猜到了。

嗯？情报是真的？

宁川只是稍稍的惊讶了一下，然后便点了点头：

“我之前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只不过今天听到你将这些事情说出来，才能够完全确定猜测的正确性。”

伊莎在上车之后就完全没有对自己的身份进行掩饰，不过宁川之前只以为她是铎玛王国的王室成员。

“我是这一代的「神子」。”伊莎低垂着眼睑，开口说道：

“「伽拉泰亚」大概每两到三代就会王室之中出现。”

“每一代的「伽拉泰亚」都有着终身陪伴繁茂之神的职责——但实际上，我只是用来献祭给神的祭品。”

“在「伽拉泰亚」献祭过后，在大地上流淌着的「腐烂」就会被暂时的抑制。”

看着宁川的神色，伊莎吞了口口水，继续讲述道：

“明年我就成年了，可我不想接受被献祭的命运。”

“所以，我前天从王宫之中逃了出来。说起来讽刺，神灵赐福的烙印反而给予了我逃离王宫的机会。王室的骑士和教会的神官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我逃离了王宫。”

“但是我最终还是差点被追上，但就像是命运的指引一样，您的列车忽然出现在了站台之上……”

“我当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想要从那里逃出来，得到自由，然后我就冲上了列车。”

伊莎说到这里，她忽然愣了一下，抬起头有些迟疑的开口：

“……您莫非早就知道我会来？”

宁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感觉自己的记忆之中有着什么在逐渐复苏。

他没有回答伊莎的问题，而是开口朝着她问道：

“你在被教会的成员所追逐的时候，你心中所想的是什么？”

“是「逃离」还是「自由」？”

伊莎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自己所想的究竟是什么。不过，虽然这两天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是前天的记忆也依旧清晰。

过了片刻，伊莎开口笃定的说道：

“自由。”

“我想要的是「自由」。”

在伊莎声音落下的同时，一段记忆就浮现在宁川的脑海之中：

「规则十一」

「列车会给心中有强烈渴望之人自行赠予车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请您竭尽全力达成他们的愿望并收取对应报酬，这是列车长的职责。」

宁川收回了原本正在按着自己太阳穴的手，整理着自己刚刚接收到的信息——这下他总算是知道列车为什么会正好出现在伊莎的面前了。

心中有着强烈的愿望，这正是列车选择乘客的标准。

所以伊莎自己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购买的车票——车票本身并不需要伊莎购买，列车会将车票投放出去，前往收到车票的乘客身边。

虽然宁川又知道了一件和列车相关、和自己相关的事情，但是他此时的心情却不算是太好。

首先，在之前宁川看到的十条规则之外又出现了新的「隐藏规则」。先不说这条规则代表着什么，光是“新的规则”就已经让宁川有些头疼。

刚才在伊莎提起了这件事情之后，宁川的脑海之中才忽然涌现出了和这条规则相关的信息。

——那么，之后会不会有这其他的规则？自己又该怎么确定自己知道列车之上的所有规则？

而且，这条规则本身就带给了宁川一种莫名的……压力。

没错，压力。

和之前的十条规则相比，虽然有着前后冲突的诡异规则、虽然有着对列车长的义务的限定，但是这条规则好像是直接将「列车长」和「乘客」放在了面对面的位置。

虽然穿越前在网络上口嗨的时候经常说出“要做一辈子XX”，但是宁川也没有做过哄骗少女成为魔法少女的白色小出生。他自认为自己还是没有做这种“以愿望作为要挟来从别人那里换取珍贵的东西作为报酬”的工作准备的。

等等——宁川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既然列车依靠这种方式投放“车票”，那么，对于乘客来说，他们的愿望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宁川的心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自己得知的规则之一：

「规则二，车票上不会存在乘客的目的地，请务必询问乘客目的地并确保乘客知道目的地的位置，否则将乘客将失去自己的身份。」

回想起之前看到的规则，他吐出一口气，沉声的朝着伊莎说道：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最少在之前，它确实是我的愿望。”伊莎小声的朝着宁川说道：“但是现在我却觉得我错了……”

“你觉得你错了？”宁川的心中一动：“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王宫。”伊莎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宁川倾诉：

“在我小的时候，无论是我的父母还是教会的神官们都这么教导着我：我的责任是去往神灵的身边陪伴着神。”

在教会的记载之中，「腐烂」的威胁一直存在，但是在一代代的「伽拉泰亚」的“奉献”之下，「腐烂」只存在于古老的传说之中。

但是，在伊莎的父亲即位之前，已经有好几代人之中都没有出现过一位「伽拉泰亚」。这也导致在铎玛王国的国土之中开始不断的爆发「腐烂」，并且越发严重。

而在她成年礼之后，污染就会随之消退——但她逃避了自己的责任，逃避了本应顺从的作为祭品的命运。

她本来对「腐烂」并无实感，但是莫特城之中的景象却是让伊莎看到了「腐烂」蔓延产生的恶果。

在伊莎的认知之中，这就是她的罪。

宁川听着伊莎的话，沉默着伸出手覆盖在了她的头顶上。

他沉声开口说道：

“不，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一个世界是只能靠个别人的牺牲才能延续的。”

“如果有的话，那就说明这个世界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