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步入教堂
咚咚咚。
理查德大主祭快速的奔跑着。
这里是神圣的教堂——大主祭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来到这里的最深处，只有神职人员能够进入的地方。
他在成为十字会的大主祭之前只是一名对神秘学稍有研究的学者——同大部分接触到邪恶教派的学者类似，在研究神秘学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他就自然而然的在某本被封存已久的古籍之中找到了召唤恶魔的仪式。
因为在世界之外存在一种“屏障”，因此外空间的恶魔入侵一个世界的时候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借助各种方式将召唤自己的咒文传播到这个世界之中。
这就像是钓鱼佬平时打的窝和鱼饵一般，外空间的恶魔正是借助这些恶魔咒文得以来“钓”到那些沉迷于疯狂知识的学者。
虽说钓鱼佬打窝十钓九空，在教会的围剿之下，外空间恶魔散布在现实世界的咒文要么是被封存在秘密的藏馆之中、要么就是被教会统一收缴。
但是在恶魔的广撒网之下，依旧有着大量的禁忌知识被传播出去，每年都会有新的学者上钩——而理查德就是这么一个学者。
当他召唤出了恶魔之后，虽然获得了力量，但是也被召唤咒文之中藏匿着的契约束缚，成为了外空间恶魔永世的奴隶。
这并不是强制性的束缚，而是一种悄无声息的改变。
在恶魔之主的引导之下，恶魔们的契约能力都在逐渐增强。
到了现在，他们已经不需要对方确认契约才能进行签订；召唤恶魔的仪式本身就是一种对“自愿成为奴仆”的契约的确认。
而在和恶魔签订了这种不平等的契约之后，契约者的灵魂之中就会不断的被烙印上对于契约恶魔的崇拜，最终在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转变成虔诚崇拜着恶魔的狂人。
“圣徒大人！——圣徒大人。”
理查德推开门，先是大声的呼唤着那位要献祭自身的虔诚圣徒，在看到那位圣徒此时正跪坐在倒五芒星法阵面前时，他的声音却不自觉的降低了许多。
此时“圣徒”的身形体态简直像是一只真正的恶魔。他的头上生有两只畸形的长角，黑色长袍遮掩的身体之下生长着黑色的外角质和一根根黑色的荆棘。
“怎么了？”
发觉有人来到了自己正在进行仪式的房间之中，圣徒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站起了身，转过头看向了来到此处的大主祭。
“外面来的那些人，他们很不对劲。”理查德开口对着圣徒快速地说着自己的所见：
“在主指名的羔羊身边有着一个完全不像是人类的东西……祂只是挥了挥手就清除了邪神的污染，将失控的神官拉回了正常的状况……您应该知道什么东西才能做到这些！”
理查德的眼珠之中迸发着血丝，他的语气带着些许的狂乱，然而他本人却是毫无所知。
他的双眼此时就像是镀上了一层灰色一般，将这些血丝悄然的遮掩了起来。他话语之中的逻辑逐渐错乱：
“您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我们只有让主……主将要降临，我们才有机会再……”
圣徒轻轻皱了皱眉，他微微眯眼，周围凭空的产生了一股气流——这些爆炸性的就像是一道冲击了精神的力量一般，让理查德原本所要说出的话突然一滞。
理查德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但是在他脑海之中随即浮现的便是之前未有的清明。
就在他惊魂未定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圣徒，想要开口向他询问自己刚才身上经历了什么的时候，眼前的圣徒却忽然开口说出了一句让理查德难以理解的话：
“您在看着这里吗？”
什么意思？理查德愣了一下，随即他便听见一道声音从自己的口中传出：
“我在。”
这、这是什么情况？看着自己的嘴唇不自觉的开合，理查德的心中顿时被未知的恐惧所填满。
这道出现在他口中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陌生，但似乎又有些熟悉。就在理查德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背后的门突然无风自动的“砰”一下合上，让房间之中一时间变得极为寂静。
房间内的回音忽然散去，在近乎凝固的氛围之中，理查德惊愕的发现自己的嘴唇不受自己控制的蠕动着，散发出了一道声音：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只是没想到一个崇拜恶魔的狂人能够这么安静的呆在这里，而不是为主殉教。”
“殉教啊……”圣徒缓缓的摘下了自己的兜帽，在理查德惊恐的眼神之中向着旁边踱步：
“他确实想要让我们殉教……我们在选择信仰他的时候，虽然确实签下了那对于我们而言极不平等的契约，但是对于我们的主……同样是一种束缚。”
“恶魔信徒飞升契约，这份契约之中的一部分条款也束缚了恶魔？”理查德的嘴唇蠕动，不受控制的开口说道。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开口说出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只觉得自己现在身上的所有关节都像是被灌了胶水一般难以动弹，只有自己的嘴还在不停的上下开合着，吐出一个个自己并不理解的词语。
“啊，您知道了——您去见过他了，外空间的存在？”
圣徒听到“恶魔信徒飞升契约”之后便了然的点了点头：“伟大的存在，能够告诉我，我们的主在做什么吗？”
他紧紧地盯着理查德泛着淡淡灰色的双眼，似乎想要穿透他的双眼看向那道投射到这里的视线。
宁川短暂的思考了一下：
“他或许想逃。”
“是啊。”圣徒的脸上挂上了一道笑容：“我们的主害怕了，他也看到了他无法理解的东西——他想逃跑，所以命令我们全部殉教。”
理查德的眼睛逐渐睁大：他对圣徒口中吐出的话语之中包含的意思一无所知。
“但你没有这么做。”宁川通过理查德的双眼注视着圣徒，开口对着他诠释着如今的事实：
“你们是那只恶魔留存在现实世界的最后一个锚点，他只需要将你们和他的联系切断，他就能够从这里彻底抽身。”
“外层空间的虚空很大、很广阔，一旦他选择逃离，我恐怕也不会去选择追逐他，他也会放弃对这里的封印的维系——这里的灾难应声而消，这样对你们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宁川朝着圣徒分析着，圣徒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但如果您离开了这里呢？”
说到这里，圣徒又开始自说自话了起来，他注视着自己眼前的理查德：
“到了那时候，主会再度归来。”
“在您到来之前，他会将这里作为他的羊圈，定期在这里收割我们的灵魂——这里虽然会变成一座‘更大一点的囚笼’，但是最少不会继续在污染的浸染之下衰败，终会有逃脱他的控制的一天。”
圣徒的猜测没错，对于恶魔来说，邪神的污染同样也是一种“杂质”。
倘若恶魔真正的降临到了现实世界，那他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收获”也不会放任污染在莫特城之中继续蔓延。
“但您来了——主在害怕。”圣徒摇了摇头，可憎如恶魔般的脸庞之上浮现出了一抹叹息般的神色：
“主现在虽然会逃离这里，但是召唤主的咒文依旧在莫特城之中广为流传——在这五年里，他的咒文已经被十字会的信徒们传遍了大街小巷，即使是我们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暗地保留呼唤主的咒文。”
圣徒低下头，叹息了一声：“等未来的某一天，如果我们将他呼唤回来了，就是莫特城自食恶果的时候了。所以，他必须在现在降临。”
“这样一来，无论是他胜了还是您胜了，我们都能够解决掉我们的后顾之忧。”
圣徒的话语落下，周围复归寂静。
理查德听着圣徒的话，心中的信仰仿佛碎了一地。不过他却听见一道声音从自己的口中吐出：
“你觉得，我会帮助你们吗？”
“这对我们而言从来不是一个选择题，您来到了这里，所以我向您祈求帮助。”圣徒平静的阐述着事实：
“我们无意利用您，我们只能这样做——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够做到的最好，伟大的存在。”
宁川没有回答，而圣徒则是保持着现在的姿势——忽然，理查德感觉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从自己的身上挪开，身体又回复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中。
在这样的粗重感消失之后，理查德下意识的喘着粗气。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之前积攒的压力瞬时爆发。
看着神色维持着谦逊和肃穆的圣徒，理查德小心翼翼的开口朝着他说道：
“圣徒……”
“继续准备仪式吧——你们拦不住他们，不要徒增牺牲了。”圣徒瞥视了他一眼：
“你觉得，我背叛了主？”
理查德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在他的印象之中，相比于其他的大主祭，这位圣徒在献祭这上面显得更加疯狂。
看他身上获赐的力量就知道了，他几乎已经完全转变成了恶魔。
可是，如此受到主的偏爱的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赤裸裸的背叛？
理查德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看着理查德的样子，圣徒缓缓地转过身，说出的话出乎理查德的预料：
“我无意解释，去做你的事情吧，理查德。你还记得我当时加入十字会时对你说的话吗？”
说的话……理查德思考了片刻，试探性的说道：
“他能够拯救我们？”
圣徒听到理查德的话，并未回答，只是再度摆了摆手：
“去做你的事情吧。”
“……是。”理查德垂下视线，沉沉的朝着圣徒说道，转身向着紧闭的门走了过去。
“「我们当敬爱他如同敬爱我们的神，他是我们的救主，他是我们的天父。」”圣徒望着理查德转身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真是讽刺，在我们最窘迫的时候，我们呼唤主；现在我们有了选择，我们又选择抛弃主。”
……
周围的雾气变得越发浓重了，即使是教堂之内也不断有着红色的雾气凭空涌现。
浓重的雾气在周围浮现，可视距离在肉眼可见的缩短。即使艾登已经点起了被繁茂之神赐福的提灯，但是也依旧无法驱散这片迷雾。
一直沉默的走着的宁川忽然开口，朝着回归到身边的影神说道：
“看好他们。”
影神怔了怔，发现自己的视野之中已经没有了宁川的身影，但是他声音却依旧在耳边回响。
祂找回一部分自己的力量了……影神意识到了什么，他开口低声的回应道：“我知道了。”
“周围的地形改变了。”
在其他几人之中，莉迪亚第一个发现了不对，虽然暂时失去了视力，但是她的灵感却得到了提高，能够更敏锐的观察到周围的变化——虽然在这样的情况下灵感变得敏锐好像也不算是好事就是了。
“污染引起的时空扭曲……非欧几里得空间的结构。”影神将自己的右手深入深红色的雾气，简单的判断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小声的自语了一句之后才开口说道：
“你们先停下，周围的空间产生了一些变化——我给你们施加一个法术，确保你们不会走着走着就和其他人分开。”
法术自然是对自身身份的说辞——周围的失控此时随时都在发生变化，影神则是准备对艾登小队的成员所行走的时空进行一次“锚定”。
如果在没有对失控进行锚定的话，他们就算只是在正常的行走，都会有相当大的概率在走出一步之后就会消失在原地，不知道会走到什么地方。
在听到了影神的声音之后，周围缓缓响起了谨慎靠来的脚步声——火光在雾气之中浮现，最先出现的是艾登那张憔悴的脸。
紧接着，艾登小队之中的剩余几人也靠了过来，影神脚下的影子向着外面飞速的蔓延，将周围浓重的雾气暂时清除。
接下来，是莉迪亚、伊桑和埃文——伊桑忽然发现自己的周围像是少了几个人，他眨了眨眼，在确认没有看错之后脱口而出：
“列车长先生和伊莎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