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莫特城的旧影
宁川一步步的向着眼前的邪教徒大主祭走去——看样子这位常日同血腥与疯狂为伴的先生此时的心理状态并不稳定。
“我有些好奇了——”宁川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在你们的眼中，我究竟长什么样子，以至于在看到我之后你们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鬼？邪教徒的心中下意识的浮现出了那些虚幻的灵体。
一般而言，那些包含强烈怨念和执念以至于能够充当某些仪式材料替代品的灵体虽然对普通人和没有非凡能力的神官具有一定的杀伤力，但是对他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威胁。
只要找到了对应的弱点，他们巴不得这些被自己献祭的家伙能够变成灵体被自己再度献祭一次，多刷一份业绩。
但眼前这个“存在”……怎么可能是那种安全无害的存在？
就在邪教徒大主祭正因为自己刚才的那些联想而心生混乱之际，那道声音却依旧在对他说着：
“你们多少有些不太敬业了，之前我遇到的那个大主祭也是直接就干脆利落的嘎了。作为恶魔的狂热崇拜者，你们不应该殉个教失个控什么的吗？”
然而，宁川的话就像是提醒了大主祭一般。
“殉教……啊，是了，我该以身殉教了。”
邪教徒大主祭喃喃自语着，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柄上面镌刻着一个个诡异符号的短刃，将其毫不犹豫的刺入自己的胸膛。
他狠狠的盯着这个傲慢的诡异存在——他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将自己的主从外空间呼唤到此。
即便只是短暂的降临，他也相信自己的主能够将眼前的渎神者从这里驱逐到外空间。
随着一颗心脏从他的心口落出，周围的暗红色雾气就像是受到了牵引一般向着他所在的方向卷积而来，甚至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暗红色漩涡。
倒立的城池从天空探下，他的心脏向着天空飘去，看上去简直就像要以他的心脏为原点，打开一道通向世界之外的门户一般。
“我的主啊……”
邪教徒大主祭双手张开，语气癫狂的刚想开口，却看见那个诡异人影就眼疾手快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抬手点在了那颗正“扑通扑通”的跳跃着的心脏之上。
些许光影闪过，邪教徒大主祭似乎看到有一只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心口忽然一痛。
只见那颗原本还在鲜活跳动的心脏此刻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凋亡枯萎，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脏在空中化为了灰烬。
邪教徒大主祭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眼前的诡异存在——他似乎不敢相信这位在位格上远超人类的「神灵眷属」会如此不顾自己的威仪，竟会做出如此卑劣的偷袭行为。
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为什么……”
“我怎么可能让你真的将你的主呼唤过来？”宁川将手上的灰烬甩了甩，露出了一抹笑容：
“你真殉啊。”
“……卑劣的，异端。”在失去了心脏之后，邪教徒大主祭就像是被直接抽干了生命力一般，身体缓缓的软倒。
“扑通”一声，他用逐渐干枯的手臂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诡异存在。
邪教徒大主祭看着因为周围污染的消退而随之消退的怪异空间，沉重的喘着粗气：
“我们的同胞已经开始了宏伟的计划，无论你想要做什么，你都不会成功……我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已经在排斥你了……”
“嗯，我知道了。”宁川说道，看着邪教徒大主祭彻底气绝，周围原本正在汇聚的漩涡此时也像是被反噬了一般开始迅速的消失。
周围的红色雾气彻底消散了，一种凝滞感随之传来，让那已经在城市周围具象化的“车厢”在空中缓缓的消失。
“列车长，你没事吧？”伊莎向着前方一路小跑，看着身影似乎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淡、变透明了很多的宁川，语气之中带有遏制不住的担心。
正常人、不，即使是法师被这么多攻击命中，也不可能毫发无伤……而即使表面上没有收到伤害，内在的伤势也可能很严重！
“列车长，你看上去不太好……我会「净化」神术，我可以帮你净化你受到的伤害和污染……”
一边说着，伊莎已经将自己手中的圣典翻开，朝着宁川开口再度说道：
“有些邪教徒的能力可以不伤害你的身体，让你全身上下没有伤痕的死去……”
“别担心。”看着伊莎焦急的想要释放净化术的样子，宁川连忙的制止了她。
邪教徒的攻击自然是没有对他造成一点伤害的，他现在只是一个“视线”，自然不可能被普通的武器所伤。
而如果说是这些邪教徒获得的恶魔赐予的「权能」有着伤害到他的可能……
别说笑了，你没看邪教徒看到他都觉得他比他们这些崇拜恶魔的家伙邪门吗？
如果他们真的让自己崇拜的恶魔打了过来，那宁川说不定还得谢谢他。说不好，他就可以顺着网线一直打过去了。
不过，宁川却是不知道被整个王国信仰的「繁茂之神」的神术会不会将自己认定成“邪恶存在”。
说不定，伊莎一个「净化术」下来打出的伤害会比这些邪教徒加起来的都高。
毕竟亡灵生物还会被治疗药水伤害到不是吗？
“不要忘了，我是个法师。”
宁川轻笑一声，用所剩不多的“信仰”——从恶魔那里截取的“信仰”凝聚到了自己的手上，让自己的右手拥有了实体，摸了摸伊莎的脑袋。
在感到他的温度之后，伊莎原本有些惊慌的神色也逐渐平复了下来。她只是小声的嘟哝着：
“我的哥哥也是一个法师啊……”
哥哥？宁川愣了一下，伊莎则是抿了抿嘴唇：“他也是身上没有伤口，就被人凭空杀死的。我很担心您，列车长。”
宁川沉默了片刻，只是再度摸了摸伊莎的脑袋：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走吧，我们去找弥塞先生和其他人——我怀疑剩下的那些邪教徒现在已经倾巢而出了。”
他倒是不担心有着极大可能是邪神、最少也是神话生物的影神；但是他担心艾登神父和他的小队成员。
他们只是普通人，除了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之外，只有着少量的非凡力量。
和影神相比，他们才是最容易出事的那一批人。
……
“主啊，我们行走在田野之上，我们行走在荒芜之中；我们从您的树下诞生，我们在您的草中沉眠。”
艾登在简单的祈祷之后，用手遥遥的指向了不远处的一个邪教徒，用宣告般的声音开口说道：
“「枯萎」！”
邪教徒的身体顿时干瘪了下来，而艾登的气息虽然平稳，但是他的眼中已经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些许狂乱。
神术是神灵赐予的奇迹，自然不会消耗他们自身的能量，反而是越发虔诚的祈祷会反馈给他们越发强大的生命力量——但在这个世界，力量本身同样是一种污染。
在每次施展神术之后，他们都会沾染上一定程度的「狂乱」。教廷的说法是，在每次施展神术的时候，神灵的视线都会投向信徒。
即便「繁茂之神」对自己的信徒从未怀有恶意，但祂的注视依旧会导致信徒步向疯狂的深渊。
按照教廷的制度，在施展完神术后他就需要足够的休息和平静的祈祷来回复自身沾染的狂乱，而艾登这样大教堂的神父每天能够释放的神术大概在十二个左右。
但是现在，光是「枯萎」，他就已经释放了三十二次，再加上其他的恢复类神术，他今天所释放的神术恐怕已经近百。
这个数量已经足以让虔诚的圣徒被力量腐化为只知道渴求力量的异教徒，但是艾登依旧在苦苦的支撑着——他们现在虽然已经和另一支小队在浓雾之中汇合，但是他们此时面对的却是几十倍于他们的敌人。
周围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十字会的教徒。
另外一边，一道「枯萎」同样被释放而出，那是战斗小队之中的葛林·辛德温神父释放出的神术——虽然一道「枯萎」就已经足够让一个异教徒失去行动能力，但是敌人实在太多了。
全城的邪教徒现在已经倾巢出动——带领队伍的是一个邪教徒的大主祭，他的口中不断喷吐出粘稠的火焰，压迫着骑士和神父形成的防线。
“辛德温！”艾登用已经沙哑的嗓音嘶吼着朝辛德温神父说道：
“我们给你创造机会突破重围，你们去大教堂——找到我们的援军然后去大教堂！”
“他们也不一定能够活下来。”辛德温神父从自己的怀中抽出一把燧发枪，将神圣的子弹灌入了一个黑袍异教徒的大脑，深深的喘了口气：
“他们只有三个人。”
“但他们找到了恶魔的锚点，我只能祈祷他们能活下来。”艾登在伊桑骑士的掩护之下冲到了辛德温神父的身边：
“他们是法塔的法师……我熟悉那些人的作风，他们肯定在我们的身上留下了魔法印记，只要我们身上的印记消失，他们会发现的。”
辛德温神父愣了一下，在填装了燧发枪之后再度点爆了一个邪教徒的脑壳：“那些法师内心都这么脏的吗？不对，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上次法塔那边来客人的时候，我才刚刚成为神父。”
“……那确实。”
“懂了吧？”艾登将圣典翻到另一页，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有些扭曲：
“所以我才说，这些人拦不住他们。法塔的法师就算没法击溃对手，也有着一万种方式逃跑……如果我读过的那些猎巫的历史没有说谎的话。”
“靠。”辛德温神父咒骂了一句：
“那应该是我掩护你们才对，你们的身上有法师留下的印记，难道不应该是你们要活下去找到大教堂？”
“还有，万一你猜错了，不就只有你们队里的莉迪亚能靠自己的灵感找到援军？”
“你们平时负责‘猎魔’，你们的战斗力更强。”艾登朝着辛德温急切的说道：
“而且，我可以让莉迪亚跟你们一起过去……我和伊桑，埃文留下来垫后。”
说到这里，艾登还苦笑了一声：
“我受到的污染实在太过严重，我不一定能够走到大教堂。”
“我们每一个人都不一定能够走到大教堂。”
没有给艾登争辩的时间，辛德温神父盯着他的双眼，开口说道：
“如果你所说的那个猜测是正确的话那么你们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有着法师留下的印记。”
“我没有把握能够保护住你们队伍里的那个人——暴露在这么高浓度的污染之下，我们每个人都可能会随时倒地暴毙。”
“如果莉迪亚死了，那么你们的牺牲就白费了；但是你们之中只要有一个人活着走到了大教堂，我们的牺牲就有很大的可能没有白费。”
“我早你十年成为神父，现在，到为主捐躯的时候了。”
艾登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辛德温神父欣慰的笑了笑，随之用尽全力大喝道：
“全体成员，为米尔斯神父打开逃离的道路！”
在辛德温神父的身边，三位骑士沉默着快速地组成了一个三角形一般的阵型，他们就像是一把尖刀一般投入了邪教徒组成的浪潮之中。
原本虽然不断缩小但是还能够勉强维持的防护圈顿时被打破了平衡，只有这三位骑士组成的“尖刀”在不断的向着前方推进。
邪教徒们拥挤在一起，仿佛群魔乱舞一般向着骑士们扑来，他们的身体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畸变，有的在皮肤之下甚至已经流淌出了猩红色的岩浆。
神术和剑刃在空中交错，周围还时不时的涌起一些暗色的火焰——那是邪教徒的大主祭得到的「权能」。
“杀出去。”
混战之中，艾登只觉得此时的自己格外的清醒，他擦了一把额头上被枪械擦过而喷溅出的大量鲜血，看向了远处大教堂的方向：
“我们去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