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劳德诺,你的事发了
百叠青山江一缕,十里人家,路绕南台去。
榕叶满川飞白鹭,楼阁峥嵘,浮生千万绪。
还珠门往南,一路酒馆茶肆,店铺商号,小贩摊点,还有市舶司的商铺,专门售卖琉球贡品,有马刀、玛瑙、象牙、金银酒海、粉匣之类。
城中的水路上,船来船往,各式木桥和石桥,勾连市集,城里城外,多处琳宫梵宇,碧瓦朱甍,梵歌之声,远近相闻。
岳灵珊在华山中长大,来福州后要么在西城外酒肆,要么就在福威镖局周围,又在路宅待了数日不得外出,今日得获自由,见识到闽中风物和福州繁华,不由得雀跃不已。
奈何劳德诺连声催促,只得按捺游玩的心情,跟着劳德诺去寻父亲。
二人出城不多时就看到华山派留下的记号,循着记号来到江畔一处酒楼。
上了酒楼,走廊两侧,皆是“阁儿”(包间之意),在一个不大的阁中,岳不群负手而立,遥望闽江,似有所思。
“爹爹。”岳灵珊喊了一声,便奔到他身旁,言下很是欢喜。
“师父。”劳德诺也行礼道。
岳不群沉吟许久,转身坐在椅子上,岳灵珊忙给他斟茶,捧至岳不群面前。
“爹,你怎么到福州了?大师兄没一起来吗?”
岳不群接过茶杯,向岳灵珊上上下下的打量,瞪了她一眼道:“我为何来福州,你不知吗?”
岳灵珊的眼珠滴溜溜转着,娇声道:“爹爹,人家以后再也不胡闹就是了。”
岳不群“哼”了一声,才看向劳德诺道:“德诺,此次福州行如何会闹成这般?”
“师父,此次却也不能全怪师妹。”劳德诺道,“那人确实咄咄逼人,也难怪师妹会生气。”
一个“不能全怪”,既将责任推给了岳灵珊,还不至于引起岳灵珊的不满,这是其高明之处。
当下,劳德诺便将来福州后的情由,从福威镖局、青城派到官府,叙说了一遍。
岳不群听罢,沉思良久才叹息道:“我原道青城派、福威镖局,不过比武相斗,才让你们来福州长长江湖阅历,谁知道竟然变成这般,差点让我华山派深涉其中。”
两人见岳不群脸色严峻,都是垂首不言。
“德诺,那人的来历,你可查清楚了?”岳不群道。
“回师父,弟子曾多方打探,确认他就是科场出身,应该与江湖并无半点瓜葛。”
“没有半点瓜葛吗?”岳不群微微摇头,又问岳灵珊道,“你与他交往几日,他可曾为难你,你可曾看出什么异样?”
异样?
岳灵珊笑道:“爹爹,他最喜欢说的,就是‘按我朝律例’,还有就是琢磨怎么练功!别的倒是没有什么。”
她想了想,又立即补充道:“除了说话比较讨厌外,并没有为难女儿。”
岳不群道:“德诺,眼下的形势你怎么看?”
“师父。”劳德诺恭敬地拱手说道,“弟子原来以为,青城派上代长青子和林远图比剑而败,余观主要报此仇,只须去和林震南父子比剑,胜了他们,也就是了,为何如此处心积虑,竟似要将福威镖局一网打尽。青城派所图是什么,弟子以为不可不查。”
劳德诺还记得,恩师左冷禅让他潜伏华山的时候,特意训示:
“只蛰伏,不启用,待战事,见起效。”
不对,是“查察岳不群的武功,以及华山派的诸般动静”。
潜伏了这么多年,劳德诺都有些懵,按说,师父安排卧底,好歹安排一个人跟自己接个头吧,或者安排一个人在华山下接应下自己,至少能把消息送出去是不?可现在,即便他有华山派的消息都不知道怎么传递给恩师。
他都在怀疑:“这么多年了,恩师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劳德诺很想立个功,在左冷禅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本来最好的功劳是《紫霞秘笈》,可岳不群看守甚严,根本没有机会下手,又或者一旦下手自己就会暴露,败坏恩师的大计。
所以,劳德诺一直迟迟不动。
在福州,他有了独自行事和立功的好机会,若是得到辟邪剑法的秘密,回华山后再趁机窃得《紫霞秘笈》,想必会让恩师高兴。
正因为如此,劳德诺还想继续查下去。
岳不群呆呆出神,过了片刻才道:“华山派只跟魔教是死对头,向来与武林各派交好,讲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与青城派也素无嫌隙,冲儿去年在汉中打了青城派二弟子,我也是息事宁人,若是青城派大下杀手……唉,于心何安。
既是身涉江湖,要想事事都不得罪人,谈何容易。既如此,你就回你的酒肆,继续查下去罢。”
劳德诺忙躬身说“是”。
“爹爹,那我呢?让我来协助二师兄吧?”岳灵珊笑道。
岳不群“哼”了一声,看向岳灵珊道:“你这一次惹了这么大麻烦,人家不予计较,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你依旧去那宅中暂住,待人家让你离开,你再离开。”
这席话却让劳德诺颇为吃惊,岳不群只有一女,一向很是疼爱,让岳灵珊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福州城外开酒肆,已经反常,让她住回路宅,纵然如岳灵珊所说“没有麻烦”,却也是极其不正常。
他低下头,暗自思索起来。
“可是……”岳灵珊急道,“他答应过我只有七天。”
岳不群脸色一沉道:“珊儿不可再胡闹,更不可再干扰你二师兄办事。不日我登门拜访,当面致歉,我们虽然不交结官府,但人家给我们华山派脸面,却不好推却,更不好让人为难。”
……
回到酒肆,劳德诺想起此事,心中仍旧十分疑惑。
但岳不群既然让自己接着调查,想必就是自己的信和说辞起了作用,岳不群只是担心女儿任性胡闹坏事罢了。
不多时,有两个捕快上门,见了劳德诺说道:“这位就是萨老吧,四爷请你去一趟府衙理刑馆。”
说罢,递上一张贴子。
劳德诺见是请帖,上面的言辞十分客气,只是说有些要事要请“劳兄”会商,还请不要推辞。
劳德诺并未多想,说了句“差爷稍等”,略略收拾一番,换了一件元色绸直裰,脚穿尖头靴,便跟着捕快来到府衙。
来到“理刑馆”,进到大堂,便听到惊堂木一拍,一个声音厉声喝问道:
“你可知罪。”
劳德诺一怔,却见路平身着一套青袍圆领官服,面无表情端坐堂上,冷冷地注视着他。
“四爷,你这是?”
“劳德诺,你的事发了。”路平淡淡道。
堂后走出一个矮小的道士,劳德诺一看,却是大吃一惊,竟然是余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