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no more chances
沉闷的夜里，成年的格鲁终于赶回了家，他的父亲躺在门廊的躺椅上，手垂在一旁。地上翻倒着他常用的铁杯。他身上满是弹孔，血液把白衬衫染成了红色。
格鲁的妻子抱着自己的儿子死在厨房里，刀架倒了，她死前大概尝试过挣扎。格鲁抱着妻儿的尸体大哭。伊迪娅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下一秒，她眼前景象一变，她回到了60号房间。
魔鬼不知什么时候搬了把椅子坐在桌旁，他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很长的哈欠，不复半点先前的优雅。
“啊……真是无聊啊。这简直是我见过最无聊的一局。”魔鬼的右手摆在桌上，手指不耐烦地敲击桌面，“早知道是这样，我还不如去旁边的大楼里看看。那里至少在发生一场有趣的屠杀。”
伊迪娅和格鲁还在局中，她们同时推出弹巢，卸下子弹。伊迪娅的枪一发未开，而格鲁只剩下了一发子弹。
子弹落到桌上的瞬间，伊迪娅的回忆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次格鲁的身影，就像是往古画中新滴了两滴清水，水滴渗入画布，没有对图像产生任何影响。
他没有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但他说过的话留在了伊迪娅的脑子里。她若有所思。
“血液吗？好像确实是有这个共同点呢……”
格鲁却是皱了皱眉：“你什么都没做？”
伊迪娅微微摇头：“我只是不觉得我能够说服你做出其他决定。”
恶魔叹了口气，祂起身，拾起桌上伊迪娅的手枪，指向格鲁，无奈地责问：“你怎么这都能输呢？我甚至告诉了你怎么赢。”
祂没有给格鲁回答的机会，祂扣动了扳机，只听一声极有韵味的悠长枪声响起，格鲁下巴一抬，穿过椅背倒着飞入了地底。
格鲁的身体仍坐在椅子上，魔鬼放下枪，祂的身体骤然消散，组成祂的灰尘飘向了格鲁，渗入了他的皮肤。
数秒后，格鲁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摇头晃脑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伊迪娅身边，深深地躬身，行了个礼，语气无奈地说道：“那么，一切都如约定的那样，我将成为您最忠诚的奴仆。”
伊迪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
“随您喜欢，主人。”
“那我要叫你奎蒂。”伊迪娅试探着说道。
“当然可以。您需要我变成她的样子吗？”
“你可以吗？”
魔鬼没有回答，祂打了个响指，下一秒，格鲁魁梧的身体逐渐缩水，他脸上的皱纹磨平，五官也扭曲变形。数秒后，穿着一身宽大作战服的奎蒂出现在了伊迪娅面前。
“好久不见……姑娘。”她就连说话的口吻都跟真正的奎蒂相差无几。
“哇哦……”伊迪娅忍不住惊叹，她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能变成外星人的样子吗？”
“这世上没有外星人。”奎蒂无情地回道，“顺带一提，变换形态会对这身肉体造成一定的……磨损。我不建议您太过频繁地下达类似的命令。”
“为什么？”伊迪娅问道。
“您看……肉体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在人间活动的容器。而这具平凡脆弱的肉身并不能承受我做太多动作，每次变换和修补都会消耗它的活性。如果肉体死去，我将被迫回到地狱。”
“当然，我不会借此逃避我的责任。您可以随时随地通过媒介重新把我召唤出来。只不过届时我会需要新的肉身。”
“媒介？”
“是的，任何附着了我力量的东西。事实上，这附近就有一个，您可以把它随身带着。”
“那带我去找它吧。”伊迪娅说着站了起来。
“当然。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建议您先做另一件事。”奎蒂谦卑地垂下头。
“什么事？”
“帮助您的一位朋友。”
……
卢卡斯无法把视线从眼前的西装男身上移开。
“自杀”这个想法就像是沸水表面翻涌的气泡，不断地挤占其他想法存在的空间。他焦虑地来回踱步，却无法思考任何其他的事情。无论他产生了什么念头，那个念头最终都只会导向自杀。
就像是一间狭小的办公室里，打印机正疯狂地喷出白纸，桌上胡乱摆放的几十台电话争相蜂鸣，每一台接起来都是忙音。
“干！”他终于崩溃地冲上前抓住了铁栅栏，瞪着双眼朝西装男咆哮：“我他妈要怎么去做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西装男只是颓废地动了动眼球，他好像根本没有说话的力气。
卢卡斯盯着西装男的眼睛，一只手在密码锁上胡乱地拍打，他发疯地尝试着晃动铁门，但铁门纹丝不动。
忽然，他背后的门开了，他无法回头，不知道来者是谁。他想要说些什么，脱出口的却只有歇斯底里的咆哮。
砰！
身后传来枪响，子弹在铁栅栏间擦出一道火花。
西装男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黑色的血迹在他的外套上不断扩大。
“喔……糟了。”他有气无力地用气音吐出这句话，歪过头倒在了沙发上。
随着西装男死去，卢卡斯只觉得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他当即瘫倒在地上，进入房间时的疲惫加倍返回到他身上。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眼皮，翻身看向了开枪的人。
伊迪娅又对着西装男补了一枪，这才凑到卢卡斯身边蹲下。
“嗨。”卢卡斯虚弱地扯出一个微笑。
“抱歉，我耽搁太久了。”伊迪娅看着卢卡斯有些脱相的脸，迟疑了一下，举起枪，对准了他的额头。
“等等，等会儿！”卢卡斯见状连忙抬手阻止，他大口地呼吸，等伊迪娅不解地放下枪时，他才缓过气说道：“帮忙找一部手机给我，可以吗？”
伊迪娅转头看向门口，数秒后，穿着作战服的奎蒂走进房间，把一部黑色的诺基亚递给了她。
卢卡斯疑惑地看向奎蒂。
“她是我的朋友。”伊迪娅把手机递过去，解释道，“我稍后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卢卡斯点点头，他接过手机，颤抖着按下一个号码。
电话里传出了回铃音。
卢卡斯脸上浮现出释怀的笑，他翻过身平躺在地上。
数秒后，电话里传来了女接线员标准的职业声线。
“欢迎致电劳工统计局外勤热线，请问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
卢卡斯望着天花板，这次他抛弃了那些复杂的代码，直抒胸臆：“安妮！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先生？”
“派人！派人来白河谷，这里他妈的有埋伏！快！”
“先生，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请问您那边是不方便吗？”接线员关切地问道。
卢卡斯闭上眼睛：“哦……安妮，我会和你约会，但前提是我得先活着回去。所以求你了，快点派人过来吧！”
“我知道了。坚持住。”
电话匆匆挂断。卢卡斯脸上挂着仍未消弭的笑容。
“发生什么事了？”伊迪娅问道。
“都结束了。”卢卡斯长叹出一口气，他睁开眼，目光中没有焦点，像是卸下了所有负担。
“我现在是一个普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