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祸起

眼之所及是火海。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便读不出任何的兴趣。那具冒着电光的身躯上前把他年幼的弟弟提了起来，像是观赏一个优秀的花瓶胚子，随即带走了他年幼的弟弟。他还想呼喊父母，但已经横死在他眼前；他还想挽留弟弟，但早已人去楼空；他还想站起来挣扎，但玻璃、铁片扎穿了他的大腿，根本站不起来。唯独不想呼喊求救，他已经知道，自己在这世上已经变得孤苦伶仃，只身一人。

那为什么不干脆点埋葬此处作罢？

这是家军医院。数台精密的仪器维护着这小生命，病房外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在左眼一周有藏青色的刺青，眼睑下的刺青形似篆书的月，眼眉之上的刺青则形似太阳，互相嵌合形同太极。

“风川海。才7岁吗。但未来可期啊。”

男人把资料递给身边的女性。“靠你了。”

“他要来我这里吗。”

“不然我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的良心一次都没有刺痛过吗。把那么多的孩子送去那种地方。”

“你的母性疑似过于泛滥了。没有我的诱导，那些孩子不会做那样的决定。没有那些孩子做这种事情，你的孩子怎么能安稳地生活。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胡女士。”

哪怕隔着墨镜，女人都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的目光冰冷。

“可我至少会难过，会忏悔，会希望那些孩子能平安归来。而你，早晚会因此受到惩罚。”

男人垂下了头。“我已经在惩罚中了，还能变得更糟糕吗。”

就这样，病房里正在接受治疗的小男孩的去处已被决定。过了三天，男孩从病房中苏醒，身上插满了管子，剧烈的疼痛一面撕碎他的坚韧，一面刺激他的精神。全无求生意志的他，却靠着身体的顽强醒了过来。他感觉自己置身于地狱之中。

“能开口说话吗。应该没伤及声带。是风川海小朋友吧。”墨镜男人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病房。风川海没有回答，而是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作为一个七岁的小朋友你疑似太过聪明了。不过我也不合礼数就是了。初次见面，我叫燕明察。是你今后的法律上的监护人。”

“我应该不会跟你生活吧。”

燕明察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这里，不是普通医院吧。那个标识我认得。这里是军医院，我没有被当作普通孤儿。”

“我得订正一下。小朋友，你太聪明了。你好像已经理解了自己的状况，应该说，你完全知道自己的爸妈是做什么工作的，所以你理解了，对吧。”燕明察的声音变得平静而冰冷，像是和素不相识的同事讨论工作。

“他们是诛邪。他们不是死于主动出击，是被埋伏的。对方是一个有琥珀色眼睛，会用雷法的邪物，是人的模样。他杀死了我爸妈，抓走了我的弟弟，但放过了我。”

精准的语言和信息，没有过多的拖泥带水，压抑着情绪，尽管眼泪一直在打转，燕明察的内心升起一丝兴奋和愉悦。他从未想过这个孩子能如此优秀，那一瞬间他便认定，风川海将超越他的父母，成为无比优秀的诛邪。

“那我坦白了。等你身体康复出院，你要去部队直辖的育儿园去生活。我会定期去看你。你很聪明，所以我丝毫不会掩饰我的想法。我会指引你成为一名诛邪，一名日后比你的父母还要优秀的诛邪。”

说完，燕明察便离开了病房。面对仿佛既定的命运，风川海没有任何不满。过去所有的记忆都浮现于眼前，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异于常人，因为他能记得起所有的事情，从两岁起便是如此，他无比真切地知道自己永远地失去了家人，父亲温和的笑容和母亲那一手糖醋排骨今后都只能在记忆中追寻。他想起了自己的同学，一个比他更早失去双亲的同学。这个同学未曾被欺负过，但也未曾交过朋友，孤零零的。风川海也曾想过是否要主动点，可他没有。

过了一个礼拜，大腿上的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风川海已经可以落地走路，他的康复能力让医生都感到惊讶。很快，燕明察就带着其他人来到此处，风川海明白这些人是干什么的，还没等燕明察开口他便主动回答。

“我能够记得的已经说完了。我不记得他的样子，我爸爸开着车，妈妈在副驾上，我在后座照顾弟弟，一道雷光劈在前方我就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浑身是伤，我爸妈已经被杀死。那个邪物的雷法很特别，能从天上引来，也能从身体冒出，不是一道电发出去，是浑身上下都有。”

那群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同行的某人快速记录下来，与此同时其他人对燕明察漏出鄙夷的神情，燕明察则耸肩表示无辜。一位年纪稍小的走到病床边蹲了下来，平视风川海问到：“小朋友你还能再想起来些什么吗？”

“没有了。我只记得这些，我也不会忘记。想忘也忘不掉。”

意识到说错了话，他们七手八脚地把这人架了起来往病房外走。燕明察看着这一切发生，沉默了起来。过了半晌才问：“医生说你回复的挺快，我看医院里的伙食实在清淡了点，要不要跟我出去改善一下。”

风川海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自顾自地下床，“不用了。我要去做康复训练了。叔叔你也只是我法律上的监护人吧。不用对我这么好的。”病房里只剩下无言，和良久后的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