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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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动荡之吻

刀兵相见,血漫天;法器轰鸣,肉身残。

满院血腥杀戮,惨叫连连,唯独这一处小小空间里,花谢花飞、甜蜜祥和、如梦似幻。

“只要能助你一臂之力,便是毁了这座城,吾亦甘愿。”

甜言蜜语,融人心扉,偏偏叶澜止最是不信。

她闭上眼睛,回忆哥哥教他的功夫,后撤、肘击、捉颈、过肩摔!

啊,摔……

摔?

叶澜止确乎捉住了夜坤的颈子,可是往前拽了半晌,愣是半丝儿也没拽动。

夜坤低声浅笑,顺势向前搂住她,下巴在她颈边摩挲,“澜止小公主,看来你还真是半点妖力都没了呢,真是个小可怜儿。你放心,从今而后,我便是你的依靠。我会帮你找回妖力,不让任何人瞧不起你。”

叶澜止心神一动,“你能帮我……找回妖力?”

“那是自然,”夜坤指尖一弹,拈出玲珑玉簪,插在澜止发间,“答应我,嫁我为妻,莫再退回这玉簪。”

“……好。”

夜坤笑了。

“好笑。”

夜坤一怔,笑容凝滞。

叶澜止粲然一笑,忽地蹲下身去。与此同时,一道金光射中夜坤面门,“嘭”的一声,把夜坤那漂亮的脑袋炸成了黑煤球儿。唔,可以同蔺子言组成“双黑”组合。

就在方才那一瞬,她听到了净渠的心语:“蹲下!”

呵,原来互换身体之后,不止净渠可以听到她的心声,她也可以听到他的。只不过净渠这厮仗着自个儿有仙法,愣是把她这头的通路给堵上了。这心机仙君!

“我们走。”

说时迟那时快,净渠仙君拉住澜止的手腕,纵身飞起,直飞至巨大的千重鼎上空,又坠入鼎内。

千重鼎内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但奇怪的是,两人身上亮起莹莹绿光,好似两棵绿树。

“千重鼎本就是妖王云狐所制,秉其一脉妖灵。如今,你有妖界王族的魂魄,我有妖界王族的躯体,是以千重鼎对我们有所感应。”净渠仙君解释道,“跟我念咒。”

叶澜止点点头,学着他的模样盘腿而坐,口中念起令咒。

千重鼎剧烈地震颤起来,形体慢慢缩小、再缩小,及至缩到人形大小,他们便可携之而走。

“成功啦!”叶澜止摸摸四周鼎壁,激动万分,“咱们走吧!”

没有回应。

“净渠仙君?”

“嗯嗯仙君?”

“喂,混蛋!”

依然没有回应。

净渠仙君盘腿坐着,脸色苍白,汗水直流。他想停止念咒,可是令咒失去了控制,逼得他不得不一直念下去。四肢百骸,好似被某种邪性的气息侵入,在他魂魄中游走。他欲堵住,却堵之不住,灵关尽数被其突破。

叶澜止发觉事情不妙,却不知如何应对。他的反应像是哥哥姐姐曾提到的“走火入魔”,这种时候,擅自动他只会令他气血逆行,甚至危及性命。她如今没有妖力,亦无法力可帮忙。

“叶澜止。”

神识中传来净渠仙君的心声。

“我在,我在!”

“撑不到带走千重鼎了,”净渠仙君一贯淡然的声音此时却有些紧绷,“现在开始,试换魂魄!”

“可是你……”

“不想死,就闭嘴。屏息凝神,祛除杂念。”

叶澜止心中愤愤又不安,不得不听其命令,闭目凝神,将双掌与净渠双掌相对。他的掌心火热异常,瞬间将她全身点燃。撕裂的疼痛从掌心传递到四肢百骸,她的脑袋好像要炸开了,恍惚间看到一片火原。

熊熊烈火,焚烧成原。

火原之中,无数青面獠牙的妖兵与白衣飘飘的仙门弟子正在拼死搏杀。法器对阵,法力冲撞,兵刃相接,最后贴身肉搏,抓撕啃踢,不杀死对方决不罢休。

到处都是法器轰裂的碎片,到处都是肢体残缺的尸体,鲜血汇聚成河,血河灼烧成火,似要将一切烧成灰烬。

一声鸟鸣响彻天际。

这鸣声凄厉如血,令闻者毛骨悚然。

朱雀身中数剑,自空中坠落。

他狂笑着,狂笑着,火眸死死盯住上空的白衣仙君。

“净渠,终有一日,你会亲手毁掉你倾尽心力保护的人界!我以妖王之名诅咒你,生生世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叶澜止骇然惊醒,眼前的净渠双目如着火般赤红。那飘飘的仙气被火焚去,取而代之的,是骇人的阴邪气息。这样的净渠陌生至极,她心中泛起恐惧,身板儿不自主地微微颤栗,连上下牙齿都“咔咔”直响。

千重鼎剧烈颤动,轰然爆炸!

叶澜止受到爆炸气流的冲击,浑身又痛又麻,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自己坠落地面。尚未换回身体,尚未变得强大,就要摔死在这儿,她不服,她不服!

却……

无可奈何。

“小公主莫怕,夫君护你。”夜坤自后方飞身而上,将她紧紧抱住,随手拈了个结界,将彼此护在其中。

另一边,净渠吐了一口老血,亦是伤得不轻。

蔺子言瞅准时机,飞腾而上,救下净渠,亦拈了个结界加以保护。

而两个小结界之外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千重鼎是妖王云狐所制,蕴集两千年强劲妖力,一旦毁去,必然会爆发出极其可怕的破坏力。这股破坏之力以魔音阁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所过之处,摧枯拉朽,涤荡一切。

魔音阁塌了,湖心殿崩了,整个城主府如同一袋嘎嘣脆的薯片,几乎被碾成了碎渣。府外也未能幸免,房屋倒塌,街市倾覆,浓烟滚滚。

“救命啊!救命!”

“孩子,我的孩子……”

“快逃……”

呼救声、哀求声、哭喊声……声声撕扯。

咸阴城陷入混乱不堪的动荡,死伤无数。

许多妖魔鬼怪发动结界以求自保,却被震断筋脉,只剩一口气,勉强活下来。

戏台废墟上,夜裘与夜奚战得两败俱伤,又被千重鼎爆炸波及,已是满身鲜血,苟延残喘。至于那些咸阴军和守卫,则是死亡过半。

叶澜止从未亲眼见过这般惨烈的情景,从小到大,因为她能力太弱,打仗杀敌之类的事情总轮不到她。虽则偶尔听人提及战场的可怕,但哥哥姐姐总不准她问。于她而言,这世上最可怕的情景,就是当年被黑熊拔去尾巴。却未料到,比之战争,那件事实在太微不足道。

“怎么,我的小公主吓傻了?”夜坤伸出修长的食指,勾起她的下巴,语气柔暖,“这般神情着实可爱,令吾心旌摇动,情丝绵绵,恨不能将你日日夜夜裹入我心扉,痴缠不休。”

叶澜止不言语,眼望残破战场、数万尸骸,耳听甜言蜜语、柔暖痴缠,只觉心头冷冽如冰窟。她牙齿微颤,咬住下唇,直至咬出血来,都未能将心头的寒颤抑制住。忽地一阵暖意袭上她的唇,吮吸唇上血珠。

啪!

叶澜止推开他,朝他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嘶——”夜坤一边轻抚脸上的巴掌印,一边伸出舌头舔舔唇边残余的血珠,勾起一个欠揍的笑,“被千重鼎的力量震断了经脉,还能打出这般带劲儿的巴掌,不愧是妖界的小公主。我甚是喜欢。”

说着,夜坤拈了个诀,将澜止绑缚起来。

“公主莫怕,只是暂时请你去歇一歇。很快,我便送你回妖界,向妖王求亲。”

漆黑染进瞳仁,叶澜止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夜坤怀中。

——吮吸小分割——

“她还是灰雀那厮的蠢模样,你也下得去嘴。啧,多日未去花楼,你这是有多饥渴哟?!”蔺子言坏笑。

“不过是变身丹吃多了,过不几日便可恢复。”

“恢复了也是个三岁大的男娃儿。”

“透过皮囊爱灵魂,乃是‘情’字的最高境界。”夜坤笑道。

“这境界,我可无福消受。”

俩人儿一边给叶澜止疗伤一边胡侃,倒是轻松自在。及至澜止全身经脉接续完毕,他们方才揩揩额上汗珠,相携而去。等他们走远了,澜止猛然睁开双眼,将此时此地观察个透。

这是一间石屋,四周皆是青黑色的岩石,头顶亦然。从岩石的硬度、温度和湿度来看,应当是在地下十米。至于是什么时辰,却推算不出。

屋内除了一张石床,再无其他陈设,连个门都没有。唯一一个保证她不被憋死的气口就是头顶那个四四方方的小天窗。

糟了个糕的,她被囚禁了。

咸阴城发生这般大的变故,二姐去哪儿了?净渠仙君怎么样了?

叶澜止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夜坤并不想取她性命,应当是真的要送她回妖界,向妖王求亲,否则也不会费尽周折将她救下,又替她接续经脉。但是,求亲背后,绝没有什么所谓的“真情”。一者,她没有那么大魅力;二者,夜坤的野心,在于咸阴城主之位。

如若任其摆布,不但自己会变成傀儡,只怕还会连累妖界,甚至于被父王和哥哥姐姐看不起。

逃,她要逃。

叶澜止四处寻找出路,四面墙壁硬邦邦的,摸不着门路。想必方才那二人是以穿墙术出入此屋的。然则失去妖力之后,但凡涉及术法之事,她便半点儿法子也没了。她抬头看看那个小天窗,不禁笑了。

幸而变身丹的效力未过,灰雀的身材十分高瘦,伸手便离天窗很近。

叶澜止看准方位,用力向上一跃!

近了!近了!够到了!

“嗨!”

一个黝黑的脑袋从小天窗外探进来,咧开大嘴,露出一排闪瞎眼的大白牙。

咻——

蔺子言丢了个光点进来,落在叶澜止眉心。

叶澜止眼睁睁看着修长的双臂越来越短,眼睁睁看着本已近在咫尺的小天窗越来越远,眼睁睁看着自个儿从七尺男儿变回了圆滚滚的三岁小儿。

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特喵的加八级!哦,天杀的门牙精!

叶澜止“嘭”的一声摔倒在地,屁股摔成了“八瓣儿”,疼得她龇牙咧嘴。她慢悠悠地滚起身来,想爬到石床上休息片刻,却发现石床变高了,居然横在她的脖子前方。嘿呦嘿哟爬石床,爬到精疲力尽才终于滚了上去。

净渠三岁的时候,也是这样爬床的吗?想想还真是狼狈。不,仙气飘飘的净渠仙君才不会准许自个儿这般狼狈呢,据说他自幼便具仙骨,修习仙道,两岁便可使用飞旋术。

“嗯嗯仙君,你到底在哪儿……”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被囚禁的时光,显得极其漫长。

夜坤每日都会来看她两次,早饭一次,晚饭一次,食物十分丰盛,皆是她爱吃的烤鹿肉。那喷香的味道令她垂涎欲滴,忍不住吃个饱。从送餐时间,她大致可以推断出,自己已经被囚禁了两天两夜。

这些日子,她一直尝试用心声与净渠沟通,却没有收到半点回音。

问夜坤关于丹素和净渠的下落,他也总是笑着勾起她的下巴,无限柔情地道:“我的小公主,你只需想着我,念着我,其他人,皆是沧海一粟,不足挂齿。”

对着一个三岁男娃都能调戏得行云流水,叶澜止不禁佩服,此人已达变态满级水平。

“宝澜……”

谁……谁在喊她?

睡梦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小宝澜……”

是丹素!

叶澜止一个激灵,从石床上蹦起来,四处寻找,“二姐,二姐你在哪儿?”

“你离开石床,越远越好!”

叶澜止立马蹦下床去,贴着最远处的墙角站好,“二姐,可以了。”

“呀,来啦!”丹素扛着丹金斧,三下五除二,劈开石床,炸了满屋石末儿。她从缺口钻出来,弄了满头满脸灰白石末儿,好似从面粉袋子里出来的。

甫一见到靠在墙根儿一脸蒙圈儿的叶澜止,丹素扑过来将她死死搂住,“哎哟我的小宝澜,你可叫二姐想死了!”

叶澜止被丹素搂得死紧,俩眼儿翻白,险些背过气去。

“宝澜,你咋不说话?”

叶澜止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丹素恍然大悟,连忙松开了去。

澜止猛咳一阵,刚接上一口气儿,便连忙道:“你这些日子究竟去了哪儿?是不是被夜坤和蔺子言控制住了?仙君呢?你见到他了吗?”

“小宝澜,”丹素抛了个媚眼,“你何时这般担心老师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