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下
她开始赚钱了，也有了自己的粉丝路人缘。那时圈里一些赏识她的人都说，她就快要火了。或者说，她离火，就差一部像样的剧，一个能托起她的角色了。
这么又过了两年，她已经二十七了。面对着圈子里新人辈出，她心里已经有些焦虑了。
在这一年，有一部业界期待特别高的古偶大戏。选角找到了她。
主角。
她终于等到了“那个角色”。
她通过了试戏，拍了定妆照，导演还特意给她发了信息，。所有人都告诉她，这角色定了是她。
那是她第一部主角戏。第一次站合照中间的位置。
她兴奋得半个月没睡好觉。脑子里除了剧本就是人物，在笔记本上写了一堆人物分析的小传，把自己以及所有的有对手戏的角色台词都背下来了。甚至连做梦的时候都在走戏。
可是等到开机前一个月，剧组通知她，主角换成了另外一个女演员。
对方比她更年轻，更漂亮，更有流量。不过最重要的是，被资方看好。
这个时候，女二女三以及其它角色的人都已经就位了。她准备了好久，甚至为了这个角色推掉了好几个其它邀约。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时，她深受打击，心灰意冷，一时间整个人精神头都被抽走了。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其实，她没想放弃的，只是后面暂时没工作安排了，于是想离开一段时间，缓一缓心情。就这样回到了绿城。
结果，阴差阳错，嫁给了周宏安。
这算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向命运妥协。之后的日子里，她好几次想，要是当初没妥协，那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这个样子？
可惜，人生不容假设，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她喝了一口咖啡。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管它什么命不命的，她不信这些。无论顺风逆风，她的人生得由自己掌控，哪怕是滑向深渊，她也要把缆绳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
调成震动的手机一个劲儿在包里颤抖。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好几个未接来电，有程杰的，还有周宏安的。
今天一大早程杰就给她发过信息，问她在哪儿。他知道今天是复查的日子，想陪她一起去。
若是搁在过去，舒澜会觉得这是他在意自己的表现。可如今她算明白了，程杰就是吃这碗饭的，这些都是他的“职业基操”。
她猜，他肯定有个记事本，每个日期下面，肯定都密密麻麻记满了“目标”的各种重要事件。
唉，她这个傻子。当初觉得甜，如今才知道是“工业糖精”。
程杰找她，这不稀奇，毕竟他“有任务在身”。
稀奇的是周宏安居然也打了好几个电话，也发短信问她在哪儿。
难道他还不死心，是想哄她回去“带孩子”？还是想继续“制造条件”，让她“暴露现行”？
要是他知道，她如今已经快要进入“倒计时”了，根本用不着玩这些花活儿了，会不会很开心？
呵，才不会让他得逞。
她谁的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就那么任凭手机兀自颤抖。
很快，程杰又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问她为什么要放弃治疗。舒澜愣了，程杰居然去了医院，还找了蒋主任？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过了片刻，质问又变成了恳求，程杰求舒澜回去，说蒋主任已经答应了，她不想做手术，就不做。再帮她想别的办法。只要她不放弃，总有办法。
她的眉头挑了一下，还是没回。
就这样，她在码头上一直坐了很久。
眼看着那个新手玩家开始渐渐进入状态，翻车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直到太阳西沉，天色渐晚，所有的帆船和帆板们都陆陆续续地回港了。她也站起身，拍打着有些僵硬的四肢，准备回去了。
她看看时间，盘算着去一趟生鲜超市。早上的时候，答应了今晚给徐微微，给她做黑椒口蘑牛柳。
转身的一瞬间，忽听到有人叫她。她一扭头，看见了远处暮色中，朝这边跑过来的程杰。
总算找到你了！
他一边喊，一边跑，一直跑到她身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都是汗。
她有些奇怪，自己一没共享位置，二没发朋友圈。他是怎么找过来的？不等她问，程杰喘着粗气已经自顾自开始说起来。
他似乎跑了好久，说话都断断续续。
原来，他等不到舒澜的回信，于是就去了医院，但时间不对，刚好跟舒澜错过了。不过他找到了蒋主任，知道了舒澜拒绝手术治疗的事。
他一听就急了，想劝舒澜，可是怎么打电话舒澜都不接。他有点害怕了，联想到舒澜的性子是那种宁折不弯的，害怕她因为这个结果想不开，再做什么傻事。于是从医院出来，一边给舒澜发短信，一边开着车到处找她。
他猜到了舒澜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会去海边。但是绿城的海岸线太长了，从东到西，光是海滩就有十几处。他也不知道舒澜可能去哪边。于是就按照距离的远近，从西往东，一个一个海滩挨个地找。
终于，找到了这里。
说完这些，程杰的呼吸变得平稳了一点，突然，他上前一步抱住了舒澜。舒澜挣扎着想推开他，但程杰的手臂劲儿太大了，她怎么都推不开。
求你了，别放弃……
程杰把她的脑袋拉到自己的胸口，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哽咽。
他说，知道舒澜心里堵的慌，不甘心，无论她想怎么样发泄都行，冲他来，惩罚他，让他赎罪都行。只是千万别放弃自己。
会有办法的，蒋主任说了，肯定会有办法的。
舒澜不吭声，他就一直不停地重复着。
最后他说，舒澜，你的肩头太硬了，咯的我心口疼。
都一路疼到心窝里去了。
那就松手。
舒澜冷冷说道。然而程杰不肯。
松手，手机响了。她这么说，他这才慌忙松开。
舒澜拿起手机。下一刻，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凝重中又带着一丝隐隐的期待。这时程杰也看到了——来电是“蒋主任”。
舒澜摁下了接听键。
电话里，蒋君先是批评了舒澜一顿，说她这样做是对自己的极度不负责。也是对他努力和专业的质疑。
而后，他没给舒澜解释的时间，又紧接着说，他今天的门诊太忙了，一直到刚刚下班才有时间。他给自己的导师，邹教授打去了电话。
邹教授是如今乳腺外科在国内的泰山北斗级人物。之前他就知道，导师有个课题小组，和制药公司合作，研究方向正是专门针对这种靶点片段不清晰人群的。
如今他打去电话，刚好导师说，最近药物就要开始二期临床试验了。于是他立刻把舒澜的资料给导师发了过去，成功地申请到了一个试药的名额。
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蒋君说道，在电话里能听到，他一贯平稳的声音似乎也有些难掩激动。
舒澜的心也跟着一阵加速，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先是为自己今天的草率言行道歉。而后跟蒋主任再三保证，一定会积极治疗。
蒋君的声音缓和了不少。又说还是得客观理性，这药物虽然是针对舒澜这类患者，一期的效果也不错，但还是不能过度期望……
舒澜赶紧表示自己明白，一定会好好配合治疗。这一次无论如何，哪怕不成功，她也不会放弃的。
再三感谢，又约定好了时间，然后挂了电话。
看着眼前一脸不明状况的程杰。舒澜心里划过一阵百味杂陈，但是渐渐地，又转化成嘴边的一抹微笑。
看吧，她还是紧紧握住了缆绳。
实际上，当初她选择蒋君的时候，就在预备着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刚检查出问题那时候，周宏安对她还不错，曾经提议让她去京城治病。
毕竟，京城有更好的医疗资源，而且周宏安在京城也有人脉。可舒澜思虑过后还是拒绝了。因为她知道周宏安能提供的只有经济支持，而远赴京城治病，她需要的不是简单的经济支持。
最终她选择在医大附属医院治病。
其实绿城作为二线城市中的翘楚，医疗资源是不错的。而且，医大附院是绿城的顶流机构。
其实蒋君升副主任也才一两年，是乳腺外科里比较年轻的副主任医师。但是舒澜早已经在网上做过功课了，她知道蒋君的导师是这个领域的顶级大拿。
也就是说，她选择的不单是蒋君，更是他背后的资源人脉。
当时她就考虑过，如果自己的病连顶级大拿都没办法。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去京津那些医院了。
而且，从第一次门诊到后面一路走来，她心里清楚，蒋君对她有超过一般医患的，不一样的情感。虽然他从没对她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可是心里在乎一个人，眼神里是藏不住的。
真心想对一个人好，无论如何，也会想到办法的。
不过，蒋君是个谦谦君子，有时候做事太有原则了，难免不够灵活。所以，还需使用一点小手段，激他一下。
事实证明，她还是有些运气的。
这把逆风局，她有信心，一定会打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