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年
大离山，天晴无云，烈日高悬。
李青云与刘伯卿、钱希辙一起回到观中，布下『坎水』阵法，望着田垄里种下的『狐尾草』，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诸事安顿，应尽快突破炼气五层。’
如今他手握『丙午灵水』和『寅木参』两件灵物，可以先用『寅木参』辅助突破至炼气五层，再用『丙午灵水』扩大气海，一口气突破至炼气六层。
寻常中人之资的族修，八至十岁入道，二十炼气已算不错。
自那以后，依据功法、资粮差异，每三四年突破一个小境界，能在六十以前修至炼气圆满，便有希望谋一谋筑基。
六十以后，气血衰弱，筑基的把握便会大幅降低。
将这些事思虑完毕，他便走到展眉身旁，望着这位师妹，低低地道：“师妹，我准备于近日闭关修突破。”
展眉轻轻点头，望了望他，用玉石碰撞般的声音轻轻地道:“掌门师兄放心便是。”
正说着，天边亮起法光，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在田垄上，怀里还抱着一人，正是三师弟王知景。
李青云抬眸甚是，见他怀中是个男娃，约莫十岁上下，一张小脸胖嘟嘟的，与王知景有七八分相似。
这娃子似乎性子有些羞赧，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四顾，见了生人，又向父亲怀里缩了缩。
可他乍一瑟缩，又觉不妥，便蹲在原地，现出茫然无措的神色来。
王知景勉强在脸上挤出个笑意，介绍道：“这是小儿王漱冥。”
“真是好娃子。”李青云上下打量这娃子，越看越是喜欢。
如今观内师兄妹中，只有王知景早早婚配诞乐子嗣。
他作为掌门，看到后辈，心底止不住涌起暖意来。
李青云下意识将手探向腰间储物袋，想拿些见面礼出来。
可念头急转，想起如今观内拮据，哪有什么像样的东西给孩子。
这时，王知景已将娃子卸在地上，用手拱了拱，板着脸道：“漱冥。”
这娃子被父亲的圆滚滚的虎目一瞧，怯生生往地上一拜，脆声道：“见过掌门师叔，见过各位师叔。”
李青云和展眉轻声应了，刘伯卿、钱希辙只缩在后边瞧热闹，并没有上前。
李青云见父子两人这般模样，心中顿时了然，王知景的妻子是凡人，早些年得病身故，这师弟心痛至极，便把心思都放在炼器上，也不知怎地将孩子拉扯到这般大的。
“哎。”
他在心中默默叹口气，走上前去，掐了掐这孩子的脸，笑道：“是该入道的年纪了。”
王知景拱手称是，目光暗暗在李青云和展眉脸上拂过，心中却有些犹豫。
照理说，展氏才是掌门正脉，当初师尊也有意撮合李青云和展眉两人，可如今两人一个心思都在门派上，一个是闷葫芦，也不知日后该当如何。
他有些犹豫，若是让王漱冥拜在展眉师妹门下，也不知掌门师兄会不会多想。
但他的疑虑没有持续太久，李青云已开口道：“不如就让漱冥拜在展眉师妹门下。”
面对诸位师弟师妹，他心中着实有些愧疚。
修行之途本就是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资粮永远是紧缺的。
如今门内弟子死的死、散的散，只剩这几人，外门更是早早没了，矿脉废弛、丹药不济，大家表面上都懒懒散散，实际不过把资源都让了自己。
如今的大离观，也只能堪堪供养一位炼气修士突破筑基。
‘竟局促如斯！’
但他旋即安慰自己，三年后灵田得了改良，『狐尾草』也有了收成，境况便能改善些。
听了李青云的建议，展眉将清冽的眸光洒过来，犹豫了片刻，这才低低应了。
两人各怀心思，相互望了一眼，又闪电般错开，一齐看向面前的王知景。
身后的刘伯卿事在一旁察言观色，忽地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钱希辙，揶揄道：“这两人倒是别别扭扭。”
钱希辙对男女之事仍是懵懂，疑惑地挠了挠头，反问道：“不知师兄这是何意？”
刘伯卿身量高些，垂眸瞥他一眼，总觉得他眼神中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原本都到嘴边的话头顿时歇了，轻轻哼了一声：“你真是块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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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一晃眼间，三年过去。
李如意蹲在宏业堂的朱漆大门前，双手托着腮，心不在焉地望着天边。
她双眼放空，喃喃自语道：
“掌门师兄闭关三年了。”
“沈师兄这三年也勤奋了，对俗务倒没那么上心了，这修为都快赶上掌门师兄了。”
“王师兄每天都憋在洞府里炼器。”
“展师姐每天都在打理灵田。”
“哎，好无聊。陈怀钦？”
她低低呼了一声，回过头去，却发现师弟已不见了踪影。
“陈怀钦，你干嘛呢？”
李如意站起身来，不自觉将声音提高了几分。
这时，头顶传来一个低沉沉的少年嗓音：
“师姐，我在打坐。”
李如意抬眸去看，只见陈怀钦仍顶着鸟巢般的头发，双足交错成莲花状，手里掐着法诀，头顶日精之气氤氲蒸腾，竟真的在打坐。
她双手叉腰，气鼓鼓地抱怨道：“变了，你们都变了。”
如今陈怀钦二十一岁，也已达到了胎息五层修为，即将六层圆满，即将筹谋炼气。
正说着，掌门住处忽地升起一道火光，一道灼热的气息沛然而起，化成一道红盈盈的流星，在天空中逡巡一圈，直勾勾落在宏业堂前。
李如意定睛去看，这人一袭青衫，长脸剑眉，眼眸中精芒闪动，顾盼间自有一股文人气息，还能是谁。
李青云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瞥了李如意一眼，沉声道：“师妹，三年了，你修为怎地一点进步没有？”
李如意俏脸一红，忙找补道：“我，我，我有心魔了。”
听到这话，李青云不由苦笑，轻轻摇了摇头，也不与她争辩。
他素来知道这个师妹性子懒散，也不强求于她。如今他五层圆满，已经摸到炼气后期的门槛，浑身舒畅，心情大畅。
本来只需两年左右，可因为在大泽中受了伤，延误了些进度。
掐指一算日子，又刚好赶上那件事的当口。
李青云负手而立，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云层，忽地迈开脚步，向着山下走去。
李如意见状一呆，忙问道：“师兄，莫非真要散伙啦？“
李青云顿住脚步，在烈阳中微微回过身子，淡淡道：“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