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节9 前途道途（上）
埃尔斯觉得波莉很不错，波莉也准备接下这份差事，但执棒骑士伊莱赶忙阻拦。他坚持让埃尔斯一定要先去看看其他几个候选人，多比较几次再做决定。
由于执棒骑士相当坚持这一点，埃尔斯便答应下来，等坐上马车之后他便问起缘由。
伊莱在领主的儿子面前不敢隐瞒，便说道：“货比三家嘛！哪怕波莉是最好的，如果不看其他人家，也有可能被他们家拿捏。那个波莉看起来还算老实，马库斯则在精明与狡猾之间来回摇摆。平民缺乏教养，不要给他们得寸进尺的机会。”
“而且能不能给他儿子争取到骑士学徒的机会还不一定呢！”伊莱的话语间显然将马库斯作为核心，忽略了真正的向导波莉。利普顿这地方的家庭都是男人说了算，波莉只要还没有结婚嫁人，那她就从属于父亲。“带个学徒很费力，骑士会优先照顾自己的关系，比如把亲戚或战友的孩子收过来。先做学徒后做扈从，乃至更独立一些的学徒兵，这样才有机会分战功、受封赏。杀死同样的敌人，征召的民兵最多拿点赏钱，扈从才有希望成为骑士得到土地。”
庞屠问道：“你们人类的骑士能得到多少地？”
伊莱不想为奴仆兼服刑犯回答问题，扭过头装作没听到。埃尔斯为矮人解答：“骑士不世袭，就看赏多少了。多一点的能有三四百亩土地加上一个村庄的人口，甚至能配一个风力或水力磨坊，收入颇丰。少一些的名义上能有十几亩土地，实际上就一个带院子的住处加上每年的固定薪酬——这样的骑士大多在领主身边常年服役。”
“拥有一整个村庄还不错，如果只有一个院子，那算什么？嘿嘿，不知道眼前这个执棒骑士是哪种？”庞屠接着问到。
“当面提出这样的问题很不礼貌，我不想参与领地管理，因此也不会去查阅每个骑士的封地位置和大小。简单来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矮人斜着吹吹胡子，说道：“感觉你家真小气。就算成了骑士也不见得就一定富裕，何况还不是一定成，有可能半途挂了。我觉得那个骑士学徒的名额很一般，怎么还不舍得？弄得好像很珍贵似的？”
埃尔斯笑了笑，手放在矮人肩膀上耐心解释道：“成为骑士学徒就可以同时学习文字、算术和战斗技巧，在此之上还有些进阶的课程，比如文书写作、保养武器盔甲、饲养马匹等等，学成者哪怕不当骑士也更有希望在贵族身边找到高收入的工作，当然优于其他学习机会。从便于就职的属性来说，它和法师学徒、神殿侍僧差不多，但后两者更看重天赋。”
伊莱补充一句，说道：“关键还是土地：土地有限，成为骑士的机会就那么多，学徒便不能随便收。或者等打起仗来，那时就会要更多学徒，但是机会多、淘汰也快。”
庞屠总结道：“那还是埃尔斯这样的贵族方便：成为骑士或者法师都可以，想学什么就能学什么，不求人。”
埃尔斯摇摇头。“这不叫方便，而是应当的。利普家族也是靠着勇猛作战不怕牺牲才得了领地和权力，学习骑士本领难道还要再去求人，岂不颠倒黑白？另外法师学徒可没那么简单，并非贵族后代想当就能当。送去法师那里当学徒的，一百个里面也就能留下一两个，就剩下的这一两个人还不一定能完成学业。”
“诶？你被送去的时候还是个痴呆呢。痴呆能成，感觉不难啊！”
埃尔斯翻了个白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被带走的时候确实是“痴呆”，但那只是因为他的发育年龄不足。在师父的照看和治疗下，他的大脑在一年内迅速成长，至少达到了十岁左右人类的水平，也让他重新获得上一世的记忆。
上一世他只活了十五年，但至少完成了启蒙，具备学习能力、掌握学习方法。凭借那些记忆与常识，埃尔斯用了一年时间学会本世界的语言，又用了三年时间，掌握了沟通并指挥自然元素精灵的基本方法，具备了成为正式学徒的资格。
以本世界人类的平均水平看，一年学会文字、再三年可以沟通元素，足可称奇才，于是师父破例收他为学徒。每每想起那段学徒时光，埃尔斯都会感觉幸福，这得益于师父奥斯瓦尔德·斯宾塞无微不至的关照和精益求精的教育，包括对他那种“永生”执念的容忍与支持。
一世逐渐死亡的经历让埃尔斯格外重视这一次生命，他认为别人追求的地位、财富和知识如果不能服务于永生，便不值得浪费时间。他很清楚只要他愿意回归家族就一定能过上富裕、舒适的生活，做一个贵族人上人，还能作为专业的顾问法师指点指点江山。
埃尔斯放弃了那一切，只想着追求永生。永生分为多种，法师的手段多，选择就多，因此他才学得起劲。26岁正式拜师，28岁时首次成功施展戏法，30岁就学徒毕业成为初级法师。之后他继续跟随师傅学习，进度越来越快，33岁时已经考取了中级法师和顾问法师资格，拿到了项链上的那些牌子和珍珠。
按照人类法师的一般进度，33岁通过那些资格考试只能算平均以下水平，可一旦考虑到他有21年的“痴呆”生涯，只看启蒙到现在才12年时光，这成长速度快得惊人。
中级法师之后要选择研习方向，这是法师整个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关卡——埃尔斯摸摸胸膛，他为自己的选择支付了代价，即便到今天为止，他的肋骨仍会隐隐作痛。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埃尔斯也和今天一样抱着法杖坐在马车上，只不过当时的马车由召唤出来的“赤烟马”牵引，行驶在从奥秘尔法师考核塔返回乡下住所的路上，他身边还有师父陪伴。师父以大法师的身份全程监考，然后行使权力，为埃尔斯申请了身份保护政策。这政策用于保护那些前途广大、潜力优秀、进步迅速的年轻法师，包括保守他们的身份信息、配备遮掩法术探查的特殊物品、提供一些特殊用途咒语的学习权限。之后，他们就一同返程。
“我已经打过招呼，他们肯定会批准法师保护。之后除了大法师之外，其他人不能查询你在今天考试之后的学术信息。”奥斯瓦尔德·斯宾塞大法师坐在马车对面，倚靠着他著名的黑墓双蛇法杖，神情放松，说道：“埃尔斯，你21岁跟我，眼下已十一年，也算有些成绩了。接下来想专研什么方向？我可以教你。”
埃尔斯心脏怦怦直跳，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说道：“我想学习永生。”
“不用紧张，选这个研究方向很正常，好多人都想着永生。”师父面带微笑，缓缓点头道：“世人广泛误认死灵法术和巫妖之道可能亵渎了什么，因此转变巫妖之后便不好抛头露面，尤其要避开日神的牧师、圣骑士与审判官。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埃尔斯摇摇头，说道：“巫妖不好，身体和心灵的缺失导致它逐渐骷髅化，越来越不能体会、享受活着的美好，不算是永生。”
“看来你提前研究过，不打无准备之仗，这很好。”师父道：“既然不喜欢巫妖，那么我教你如何转化成夜幕行者如何？夜幕行者虽不如巫妖强大，但它保留了身体，因此也有人类的情欲、食欲和各种生活欲望。渴血的问题有解，可以避免杀人延命，但也需要避开日神的净化者。”
埃尔斯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夜幕行者弱点明显，一触日光就会化灰，不得不时刻用法术提防着。虽然它可以永远活着，但少了白日，只能被困于黑夜，畏畏缩缩且猥琐，我不选。”
“你还挺注重生活质量，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从难度上来说，夜幕行者最简单，巫妖最难，其他不死生物转化在这两者之间，高不成低不就，估计都不和你心意。”师父收起笑容，说道：“我还可以教你灵魂转移的法子，让你从一个身体到另一个身体。这个法术非常难学，而且每次转移之后会有一年的疲软期，好让你重铸肋骨上的法印。有了这个法术，你可以选男女，可以挑种族。只要在众神的智慧种族的范围里，你可以随便选择。”
“师父，我也研究过，这个办法相当灵活，但只是理论上永生。每次转移会让灵魂稍稍受损，积累下去迟早会变成痴呆，这移魂永生的循环便在此终止。我前面二十一年很惨了，可不想最后希望落空还变回痴呆。”埃尔斯咬着嘴唇，目光躲闪、犹犹豫豫。
“等等！你这姿态不太对劲，你不该想去求神灵吧？”大法师举起法杖作势要打，语气中饱含怒气。“混蛋！蠢蛋！成神也能算是永生吗？向神灵许愿根本不可能得到……”
“师父，别打，我当然不走这条路。”埃尔斯抬起双手抵挡双蛇法杖，赶忙说明：“神灵之路不是永生，除非万不得已，我绝对不会考虑。成为神灵就被绑在位子上，风光是风光，可也就是个工具。神仆更是工具，只能按照神的命令以及规范行事——届时想干点坏事都不行。”
双蛇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师父瞪他一眼，说道：“还想干坏事？我可没教你干坏事。”
“视情况、视情况……肯定还是要优先做好事。”埃尔斯咬咬牙，稳定稳定情绪，然后说道：“师父，我想走囚龙法获得永生。”
“蜥蜴人的那个路子？哦，我明白了，你一定偷看我的研究笔记了。很好，能悄无声息地解开秘法锁，不愧是我的徒弟。”师父一点也不气恼，思考片刻之后说道：“囚龙法相当困难，鲜少成功，曾经巨龙成灾的时候都难以完成，现在这个环境就更找不到合适的巨龙。除非……除非你想用法术凭空制造出龙身。”
埃尔斯点点头。永生想要成功，离不开师父的指导。这不仅是少走弯路的事情，更是要避免走错路。“利用变形法术制造出咒语龙身，其威力不亚于真实龙身，而且比使用真实巨龙的身体更适合自己体质。”
“这个说法总体上正确，细节问题很多。你既然能说出这个情况，一定阅读过《龙敌禁术摘录》那本书。我记得里面提到了四种方法，你准备用哪种？”
“师父考我。”埃尔斯笑了笑，说道：“《龙敌禁术摘要》确实描述了四种思路和最后效果，相当吸引人，但仔细检查就会发现它没有给出详解，反倒挖了不少坑，可信度很低。但是在那本书关于蜥蜴人变形术的部分提到了一个关键点：每掌握一种高等蜥蜴变形术都能强化囚龙法，其效果甚至可以累加。有人还在旁边用密语写了批注：经实验可信。”
大法师听到后，内心暗喜，越发觉得这个徒弟聪明、细致。他扬了扬眉毛，问道：“眼神倒是不错……有人写可信，于是你便信了？”
“师父，经过解析，我相信那个密语由你书写。”
“为什么认为是我？”
“我知道师父一直在做‘旧法翻新’的研究，且标定术古咒语旁边也有相同的附注。”埃尔斯一只手抓耳挠腮，另一只手揪着师父法师袍的袖子道：“求师父教我囚龙法永生——要切实能行的那种。”
师父仰天哈哈大笑，然后摸摸埃尔斯的头顶，朗声说道：“好！既然你有这个心，且能发现线索，便是命运安排。我便答应教你！只是这法术极难，你也要受苦哩……”
“难不怕，受苦也不怕，我只怕死，因此才求永生。”埃尔斯起身作势要跪下感谢，却被师父一把拉住。
“不急，且不急。”师父说道：“目前为止你只知道囚龙法的线索，还不知全貌，我便讲给你听。听完之后，如果你仍旧要走这条路，再磕三个头，还要为我做三件事。”
埃尔斯打起精神，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