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节21 餐前餐后
“大口吃，吃饱饱的，你要长身体啊……”
好像有人对自己说话——埃尔斯猛地抬起头来，身前身后看看，没看到说话之人，但是刚才那声音清晰明了，现在仍然能在心头缭绕。他停下咀嚼，好好想了想，突然醒悟刚才那句话说的是上一辈子的语言；细细咂摸，能从语气中听出真诚的关心与爱护，但就是想不起那是谁的嗓音，又是在什么地方或什么时候……
“怎么突然想起那时候的事了？”埃尔斯摇摇头，赶紧将穿越相关的回忆压下，拿起一块蟹肉塞进嘴里。当这些白嫩的食物被牙齿切割、碾压的同时，空间法术的咒文也被搅入其中，与食物充分糅合在一起。蟹肉下肚，只有极少进入胃部，大部分都被传送到南瓜头空间袋的假龙谷中。
魔兽的血肉作为孕育龙的养分被储存起来。埃尔斯要从多种多样的魔兽身上收集素材，如此喂养起来的龙才能足够强大。每种魔兽都会因其来源而提供各自环境的适应力，来自海洋的凿船蟹魔兽，便会让未来的龙能够遨游海底、纵横波浪。
他保持进食的状态，一直吃到明月当空、繁星漫天、夜深人静。水手们大多在舱里睡觉，甲板上除了值夜班的少数人员外，就只剩下厨师马克还在收拾聚餐现场的狼藉。往甲板看，巨大的凿船蟹已经不见踪影：不便食用的残骸早就推入海中，它化作水手们肚满肠肥的填充物，仅余留蒸煮之后的咸鲜味飘荡在船身周围。
“我也见过几个法师，胃口都大极了，但你仍旧是其中最能吃的。”厨子马克满面笑容，一手提着垃圾桶，一手拿着抹布，上到舰桥来收拾残局。“我听说你们需要从食物中榨取法力，是不是这样？”
“确有其事。这属于战斗法师的一个技巧，顾问法师不用学习这个。但是我和一般的战斗法师还有区别：他们喜欢压缩脂肪，我喜欢压缩筋肉。”埃尔斯抹抹嘴，感叹一声：“这螃蟹真好吃，我可算吃满足了！”
“你满意就行。这次多亏你救了大家，不然被三只凿船蟹围上来，那后果就不敢想啊！”马克将桌子上的蟹壳和汤汁扫进垃圾桶，长叹一声，说道：“往年那些蜥蜴人都挺友好的，怎么突然就干起了海盗的勾当？”
“我也不知道。马克，红色三叶草群岛的蜥蜴人未来会怎样？”
“肯定要剿灭他们，不能留这种祸患在航道上。现在能操控凿船蟹，以后还不知道会弄来多大的威胁呢！”马克一边收拾残局，一边说道：“一靠岸，船长定会将这件事报告港口官员，之后就看众神殿或者领主们怎么协调了。有凿船蟹这种威胁，估计会是众神殿的圣武士出面解决，也有可能雇佣冒险者，反正得强一些才能去。双塔城别的不多，冒险者从来不少。与其让他们在城里游手好闲、惹是生非，还不如派去剿灭海盗，你说是不是？”
“有道理。”埃尔斯点点头，说道：“咱们还有几日能到紫港？徐风号没问题吧？”
“两周之内就能到，别担心。大副带人检查过了，货船只是些皮外伤。虽然你看甲板上一道道裂缝，这些都未伤根本，用木料补一补，明天……不对，应该是今天就能修好。”
“那就好。我还担心，万一天气不……”
“别！大人求你停一下！”厨子赶忙打断乌鸦嘴的施法，说道：“海上有忌讳，不好的话千万别说，最好心里也别多想。出航前多做准备，出航后就得看命。我在好几条船上干过。很多时候，一句坏话、错话的杀伤力比一场风暴都大。”
“受教，我一定管住嘴巴。”埃尔斯笑了笑，问道：“对了，怎么就剩你一个人呢干活，帮厨呢？”
“我让他们先去睡觉，收拾完你这边，我就去准备早饭，之后我再休息。这么多年起早贪黑我都习惯了，好在别人干活儿的时候我能休息，也不亏。”
埃尔斯也习惯了起早贪黑，尤其是掌握了精灵的冥想术之后，大部分睡眠需求都在冥想的时候与积攒法力的工作一起完成了。回到船舱，波莉正在木板床上呼呼大睡，庞屠靠在门框上眯着眼睛假装睡觉。他看到埃尔斯来了，便收起腿，让出舱门。
“庞屠，你没上吊床也不晕船了？”埃尔斯问道。
“真怪，和大螃蟹打了一架立刻就感觉好了——战神阿兹蒂仍旧眷顾着我。”庞屠慢慢爬起来，在埃尔斯进入房间后关闭舱门，说道：“今天大家都打得不错，波莉也没慌张，一箭比一箭准。船上的战斗确实有点难度，如果在坚实的地面上，那螃蟹不是我的对手。”
“那螃蟹没去水底凿船已经是咱们的幸运了。”
“对啊，为什么它没直接去凿？”庞屠问道。
“我认为它的控制者急于求成，而且有些自大，认为船上的水手无法威胁凿船蟹，而且保留整艘船而不是毁掉船，将能够带去更大收益。”埃尔斯想了想，补充道：“另外，操控魔物时，信息越多、控制效果越好。我认为那操控者看不到海面以下，便不让凿船蟹离开自己的视野。”
“嗯，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庞屠微微一笑，说道：“咱们这次收获不错吧？”
“拿到一块够品质的基本魔晶，没亏本。结界颜料墨水的钱肯定挣回来了。到双塔城再给波莉买点精致箭，补充这次战斗的消耗。”
“你真就拿到一块魔晶？”庞屠趴在吊床里，大眼睛从网孔中央盯着埃尔斯。
“嘿嘿，夜里矮人的眼神果然犀利。确实还有一块，半个手掌大小，我直接扔到南瓜头里了。两块加起来差不多能卖四五百金币吧！”埃尔斯用法杖当门闩，南瓜头挂在法杖上，红蛇角角钻出来守夜。他一边往吊床上爬，一边说道：“有了这笔收入，咱们应该够钱去参加试炼了。本来我还一直担心钱的事情，这下大概不愁了。”
“等一下！你钱不够？参加试炼的入场费不够？”庞屠从吊床上探出头来，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你爸爸有那么大一片领地，手下骑士成群，会没钱吗？”
“他的钱是他的。多年以来，我除了添麻烦就没给家里做任何贡献，还亏他给我支付了拜师学艺的钱。这次出来，还能按照家族子弟初次出征给我装备，这已经是很大的优待了。”埃尔斯摆摆手，说道：“我39岁了，不能做小孩姿态给家里要钱吧？所以出门的时候，我手里只有五十金。”
“双塔城消费极高，五十金也就够一个人两个月开销，住不起，住不起啊……”庞屠回忆起曾经的流浪时光，痛苦地摇摇头。“试炼的入场费要27金币，两个人去试炼，还剩一个再想办法，不然就卖掉斧头……”
“27金币？你这是哪年的旧闻了……现在都涨到150金币一个人，只有众神殿的牧师和圣武士能够打八折，法师协会的法师都得付全款。”
“啥？怎么如此贵啦！？”庞屠躺不住，直接翻身坐起。也幸亏他比较矮，坐在吊床上也不会头碰屋顶。“这样一弄，还有谁会去试炼之路探索？群岛上的百姓怎么办？”
“我跟着师父学习就和隐居似的，只能通过信件和法师协会的消息知道个大概，并不清楚具体怎样，只能咱们到那边再探。我感觉那里变化很大，所以咱们就当进入一个陌生地方去看待双塔城。你多照顾一下波莉，她年轻、好奇，就会有些天真。”
“小姑娘不错，可惜是个半兽人，不过我会看好她的。”庞屠晃荡着双腿，稳稳坐在吊床里说道：“如果能卖五百金，试炼入门费就够了，咱们就不在那昂贵的地方多停留。诶？原本你准备怎么凑这笔钱，难道要加入冒险团队？”
“最初我是准备自己去的，那时计划去协会总部打工，凭技术攒钱，还不用担心食宿。后来你送上门了，我还琢磨过：万一实在没钱了就把你卖掉，或者加入冒险团队。如果要探险挣钱，那么就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野外专家，这才把波莉招进来。”
“哈哈，你可真会说笑。卖掉一个矮人？那是世界上最亏的买卖。”
“直接卖当然不行，但是我盘算过：找个冤大头，忽悠着把你卖给他，挣一份钱。你的脾气性格一定会把那家伙杀掉然后逃出来，我去捡尸体再得一份钱。为了防止被你找回来算账，我会立刻举报你，甚至带队去抓你，便能通过悬赏拿一份钱。最后，我换个模样，把你救出来，你肯定不能再生我的气，我还可以继续使唤你。如何，这个计划是不是很好？”
庞屠张着嘴巴，呆滞的双眼仿佛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世界——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困了！睡了！烦死了！”他发出狮子一般的低吼，转身钻进吊床，把屁股对准埃尔斯的方向。
是该休息了。埃尔斯吃掉（传送）大量凿船蟹的肉，每一口都在消耗法力，仅靠冥想那点时间可不够。从外表上看，埃尔斯还和之前一样，虎背熊腰、魁梧有力，更没有气喘流汗之类的疲惫表现，但实际上他体内法力水平很低，正处于战斗力相对较弱的状态。
法师有三种途径恢复法力：冥想时从自然环境中吸收，消耗脂肪与肌肉存量，或者尽快消化食物。法师擅长的方法不同，这会影响他们更偏向战斗还是日常。埃尔斯的冥想能力与精灵相当，但其实他最擅长通过消化系统提取法力。
他要创造并喂养一只龙，必然要使用大量其他生物素材。这些生物素材本质上按照是否可食用分为两类，不可食用的部分直接撞进南瓜头空间，丢到假龙谷里去；可食用的部分就吃掉，一部分从嘴巴里传送进去，其余部分满足身体运动消耗和法力消耗。
既然决定走囚龙术的路子，埃尔斯便着重强化了“消食补魔”的本领。他躺在吊床上闭眼假寐，精神则专注于控制肠胃部分的元素能量。此时，镌刻在浮肋部位的符文开始发挥作用，全力吸收从肠胃中逸散而出的元素能量。
自然大循环中，所有生物的血肉中都会蕴含元素能量，魔兽相对较多而已。那些相对浮于表面的能量可以用于凝聚魔晶，更深层次的能量只能通过消化的过程分解出来。自古以来，施法者都很重视食物的获取，消食补魔在所有回复法力的方法中也是最古老、最完善的。
但是暴饮暴食会死，这意味着哪怕它是效率最高的方式，也有着“不能撑死”的硬上限，因此远不如冥想更受欢迎。对此，埃尔斯的策略是量入而出、勤俭节约，一边减少日常法力消耗，一边将法力的消耗在一天的时间内尽可能铺平，然后少食多餐，让吸收和消耗同步进行。
食物中的元素能量送予持续运转的几个结界，食物中的热量就消耗在武技训练中。他在甲板上端着法杖练习大枪的功夫就是在做这件事情。埃尔斯这种生活习惯，与其说是一个法师，不如说更像一个重装力量战士。
咕噜噜——埃尔斯的肠胃时常会发出低鸣，这是身体吸收元素能量并转化为法力的外在表现。这声音和庞屠的呼噜声交相呼应、此起彼伏，不一会儿就把波莉吵醒了。她双眼咪蒙，心中无奈，用力搓搓脸之后站起来，正好和魔宠红蛇角角大眼瞪小眼。
“放哨呢？真乖，我也想养一只。”波莉也不管小蛇能否听懂，就对它说道：“你接着放哨，保护好他，我去消消食。唉，说不定还要吐一场，进进出出的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波莉走出船舱，烘蟹黄酱烧饼的香气正从厨房飘来。厨师马克一夜通宵，把蟹黄捣碎加工，榨出水分，按照他“家乡的做法”制作成酱料，填充到面饼里，最终做成夹馅烧饼。也不知道吃起来怎样，但是闻起来相当不错。
同样没有休息的还有大副，他一直在舰桥上坐着，等待初升的第一缕阳光，以便验算船只的航行方向。夜晚看星星，白天看太阳，徐风号必须始终坚持在正确的航线上。它不是远洋船，不能离开海岸太远，离得太近又有其他风险。
刺破灰云的晨曦在他预计的方向上出现，掌中的手表也给出符合预期的时间。徐风号的航向没有问题，只需要稍微调整南风带来的偏航就好。大副站起身来，把衣服裹紧一些，对波莉点头示意，便去指挥值班水手干活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