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松鹤楼1
中央空调吹出来的冷气让何映秋打了个寒颤，她紧了紧毛呢外套，强打起精神继续听各分院领导的汇报。
苏州城建院一共有十一个分院，总院会固定组织各分院在每月上旬召开例会，分院负责人要将上月工作情况在会上做汇报。何映秋所在第八分院一直是由钱志强院长负责来参会，从去年开始，老钱以人老了精力不济为借口，把去总院开会的任务强行推给了何映秋。何映秋跟老钱亦师亦友多年，她怎会不知老钱的真实想法，也就勉强同意帮他去总院开例会。
切切实实参加了几次例会的何映秋连连叫苦。现在房地产行业已经不像零几年那么好干了，受到楼市降温、资金压力、市场调控政策的影响，房地产企业开发新楼盘的积极性越来越低，而随着各大高校纷纷扩招、增设建筑学专业学生，整个建筑设计行业面临着僧多粥少的局面，这个趋势从房产企业到建筑设计院，逐渐扩散到施工、家装、建材等下游行业，整个大行业都已经深陷内卷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本应是讨论工作的例会，却变成了卖惨大会，会上最常见的声音就是“没有接到项目”“收不到尾款”“又有员工离职”“总院要帮帮我们”等言论。
不想把精力浪费在与这些老同志的纠缠上，何映秋于是就跟老钱推脱，哪想老钱一听，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她后悔不迭，也只能咬牙接了这个苦差事。
直到总院的陈总工连续叫了两遍，何映秋才从假寐的状态下清醒过来，陈总也不生气，反而笑着关心道：“小何，不要老熬夜，要注意休息”，何映秋也不解释她没睡觉其实是去酒吧喝酒了，“谢谢陈老师”。
“八院上个月怎么样呀，我可是听说你们又接了一个小区”，陈总盯着何映秋，期待地询问道。
何映秋清了清嗓子，拿起准备好的情况说明，“我们院上个月新接了1个盘，设计费350万，预计工期4年，现在手里一共有3个楼盘、1个公建、设计费签约1300万，收回账款256万，无人事变动”。
话音刚落下，坐在何映秋对面一个黑胖的分院长感叹道：“我是真羡慕老钱呀，有你这么一尊小财神爷”。
这句话就像一把钥匙，又将工作例会变成了抱怨大会。“我们三院上半年一个新的项目也没接到，人走的就快只剩下我自己了”，“老刘，你们三院的人是你自己开掉的吧？去年的设计费收回来了，你也不给下面的发绩效，也别怪他们跑路”“去年收回来的设计费，都交给总院了，我们院是一分也没留呀，哪里有钱给他们发奖金！”。
何映秋从来不参与他们的口水战，只当是背景音，又要进入假寐的状态，却没想到那个黑胖的分院长又把话题引到了她的身上，“小何，老钱是不是又去钓鱼了？我是真后悔当初没把你抢到我们院来，让老钱捡了个大漏”。
“人家小何凭啥跟你干呀？我倒是知道小何刚毕业的时候，为啥直接去的八院”，说话的是另一个分院长，“老钱有个好老婆呀。他老婆是小何的老师，当时让老钱保证要照顾好她的得意门生，才让小何从上海过来咱们城建院的”，他停顿了一下，看向何映秋，“小何，你还不知道吧，当时老钱还不情愿呢，说他老婆让他带一个女娃子，女娃子不能加班，不顶用的，哈哈哈”。
何映秋听的一脸尴尬，不过会议室的氛围倒是彻底热闹起来了，这些老同志们又开始忆当年了，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被翻出来了。
大家聊的起劲的时候，总院的陈总工突然问何映秋。
“小何，金鸡湖肿瘤医院项目有什么新的想法吗”，何映秋没想到总院领导会在“卖惨大会”上跟她聊工作。
她往前倾了下身子，“我们已经根据现有地形、需求等条件把医技楼、住院楼等功能体块划分好了，这些甲方也认可。现在的难点就是建筑形象问题，提供了五版方案，都没有通过”。
“昨天在园区卫健局的方案汇报会我们都听说了，医院的王院长他代表的是刘老先生，他的话应该就是刘老的意思。我建议可以从刘老先生儿时在苏州生活的轨迹着手，把他每次回苏州爱吃的美食、常去的地方都研究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启发”，这些话仿佛是他提前准备好一样，说完之后，也没给在场的人讨论的机会，就宣布会议结束了，几个意犹未尽的分院长约定晚上一起吃饭再继续聊。
从总院赶回来已经临近中午，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何映秋想趁着清净休息下。从酒吧回到家已经快天亮了，她洗个澡就匆匆忙忙地赶去总院开会，坚持到现在，整个人已经困到沾到桌子就睡着了。
恍惚中，听到手机在响，何映秋也没看是谁，就接了起来，“你好”。
电话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映秋，久疏问候”。
何映秋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听出是谁的声音了，马云翔，他们已经有五六年没见过面了。
“奥，马师兄，你好”，太久没有联系了，何映秋就连寒暄也不知从何说起。
“映秋，我刚从上海调任到苏州千科分公司项目总，以后请你多关照”，马云翔还是一如既往，不拖泥带水，直奔主题。
“马师兄，是我要请你多多关照才是。”何映秋听他这样直白的讲话，反而自在了些。
“你跟我们苏州公司合作了这么久，应该比较了解公司内部的情况。我刚来苏州，就想着跟你请教下，这样，今天晚上我做东，请你赏脸过来吃顿便饭，可以吧？。”
“今天这顿饭一定要算我的，给你接风。”
“这样好了，映秋，你选地方我请客”，何映秋拧不过他，只好答应了下来，两个人便约好晚上8点在松鹤楼见面。
撂下电话，刚要再眯一会，吃完午饭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回到了办公室，何映秋索性就整理了下思路开始工作。
傍晚7点钟，她跟王工交代好工作，就去找马云翔赴约。何映秋之所以把吃饭的地点选在松鹤楼，一方面是因为这家店菜的味道还不错，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刘老先生每次回苏州，都要去松鹤楼点上一道松鼠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