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教训
下一刻,赵元楷的声音戛然而止,人头落地,颈血飞溅三尺。
围观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东市商人对赵元楷深恶痛绝,等到大理寺官员一离开,就立刻冲了过去,生啖其肉。
片刻之间,又去抢夺赵元楷的首级,转眼践踏成泥。
接着又迁怒到一同行刑的那四个龟兹人的尸首。
李义匡和程处侠本来还打算去那几个龟兹人的尸首上吐几口唾沫,却被如此残忍的一幕吓到了。
虽然李义匡曾亲手杀过人,但这种场面,也不禁掩面,有种想吐的感觉。
赶紧拉着程处侠离开狗脊岭。
走出东市,程处侠脸色惨白,心有余悸地说道:“在幽州那几年,我也看过不少行刑的场面了,可是今天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李义匡都不敢再回忆刚才的画面,赞同道:“谁说不是呢,只能说东市商人对赵元楷的积怨太深了。”
程处侠点点头,想起赵元楷临终时的遗言,又笑道:“我听家父说过,赵元楷虽然欺压百姓,搜刮钱财,但在官场上却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没想到他竟然和李敬玄有这么大的仇恨,人都要死了还记得李敬玄。
也难怪每次看到秦三兄和李敬玄一起,秦三兄都对李敬玄毕恭毕敬,还亲自为其驾车,此人绝非善类啊!
不知道李敬玄得知赵元楷的遗言后,晚上会不会睡不着觉。”
当初在安家酒肆,程处侠和李治装扮的“李敬玄”差点起了冲突,虽然在李义匡的调解下,化干戈为玉帛,但程处侠直到现在对“李敬玄”仍旧没有好感。
李义匡怔了怔,才意识到程处侠说的人是李治。
也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敬玄应该是误中副车了,赵元楷真正恨的人可能是我。”
“啊?怎么说?”
“前段时间我叫计通去散播《卖炭翁》,计通知道我要对付赵元楷,后来跟我禀报过一件事情。就在你买护臂的那一天,我们和殿中省令史起冲突之前,那些令史在东市肆意纵马,差点撞了秦三兄和李敬玄。”
“还有这回事?”程处侠愣道:“是了,那天我们去晋昌坊找秦三兄的时候,秦三兄正是和李敬玄在一起,原来他们那天也是去东市。”
“李敬玄是崇贤馆直学士,文章深得马周、许敬宗等文坛大家的推崇,我估计赵元楷应该是以为《卖炭翁》是李敬玄写的,所以到死还惦记着要变成厉鬼报复李敬玄。”
程处侠顿时哈哈大笑,说道:“太有意思了!这么说来,赵元楷到死都是一个糊涂鬼。”
李义匡不屑道:“从刚才东市商人生啖其肉的表现看,让他做个糊涂鬼已经是便宜他了。”
“道衍,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扬名了,这样子对付赵元楷,比匹夫之怒,血溅五步还要痛快!”
李义匡当然不会跟程处侠解释真正的原因,摇头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不想成为囚鸟,以后困在皇宫里专门给皇帝写应制诗罢了。”
程处侠沉默了一会儿,感慨道:“说的也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即使家父身为飞骑统领,又何尝不是笼中之鸟。去年家父跟随先皇去玉华宫,呆了八个月才回京。这一次,自从先皇驾崩后,家父一直镇守在左延明门外,没有回过家。我都将近十天没见到家父了。”
李义匡拍了拍程处侠的肩膀,笑道:“好了好了,我们就不要再在这里伤春悲秋了。如果不是父辈投身宦海,身居高位,哪里有我们现在的生活。我们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只怕会被人笑话是何不食肉糜了。有得就有失,你看那些东市商人,连小小的殿中省令史都能欺负他们。”
回到怀德坊,在门口告别之后,各回各家。
在穿堂前,李义匡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李君羡带去华州的家仆。
连忙叫住他,询问道:“你怎么回京了,可是父亲有信回来?”
“回三郎的话,仆是跟着阿郎一起回京的!”
“啊?阿耶回京了?”李义匡惊异道。
地方官无诏是不能随便离开任职地的,即使皇帝死了也不能主动进京奔丧。这次的遗诏,只宣布担任都督、刺史的藩王可以自愿进京奔丧。
那家仆点头道:“是啊,前几天有圣旨到华州,召阿郎即刻进京。阿郎现在还在宫里觐见圣人呢。”
李义匡回到后宅,没有回他的耳房,而是去了刘夫人那里。
“阿娘,阿姨,我听说阿耶回京了?”
“是啊!”刘夫人一脸担忧,对白姨娘说道:“采菱,你把丫鬟们都带出去吧,我要和义匡单独说话。”
“是,夫人!”
看到白采菱把房门关上,刘夫人立刻紧张道:“义匡,你说新皇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召你阿耶进京,会不会有事啊?我现在就怕先皇驾崩前,会再次想起女主昌这个谶言,交代新皇对付你阿耶!”
听了刘夫人的担心,李义匡本来早就放松的心又再次紧张起来,暗道大意了。
他这几个月费尽心机,最终让李世民提前驾崩,就是害怕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然而李世民一死,他太过得意忘形,却忘了一件事。就是诚然李世民提前死了,但不代表李世民不会留有遗言。
这么多天以来,李义匡还沉浸在运筹帷幄之中的成就感中,没有做任何李治突然发难的准备。
不过短暂的紧张过后,李义匡想到他刚刚从东市回来,又放心下来。
说道:“先帝已经驾崩八九天时间了,如果先帝有遗旨,要对付阿耶,那新皇肯定已经派兵把我们李宅控制起来了。而我今天去东市,能够畅通无阻,说明肯定不是这件事。
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等阿耶从宫里回来,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说完之后,李义匡暗暗告诫自己,今后一定要吸取这个教训,任何时候都不能得意忘形。否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